轮转医生日记 | No.19 莫名的失落

高楼大厦

No.19 莫名的失落
情绪是不受控制的,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地失落。
值班的状态
周一,我值班。
我们组周一的病房班应该是七天中最艰难的班:
早晨大交班及主任查房结束,可能就近九点多,查房后还要更改当天的医嘱;
周二又是组里的手术日,六台以上的手术申请、手术医嘱以及手术谈话要准备,早上10点前要完成次日手术的电子申请;
有的病人检查预约时间还需要联系加急,有的检查还需要自己亲自去跑;
再加上当天可能会来的新病人
……
这班,一人值班是真头疼。幸好,虽然组里人手紧张,但滔滔姐还是留人在病房帮助我。
从早晨查房结束,我从兴致勃勃到有些焦虑,再到分身乏术,我的情绪由积极,到焦急,最后消极。
焦急到消极情绪的崩塌转变在于:突然有人告诉我,你某某医嘱没有开,并且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开,于是开始担心是不是还有其它什么医嘱没有更改,整个人都不好了,
消极的情绪弥漫起来。
每次值班我都会漏开个别医嘱,比如饮食没改、补液没停、出院没开,我甚至为此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临床工作,这脑子是真的不好使。
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满意?
轮转近四月,只有一次值班的状态是令自己满意的,该开的医嘱都没有漏,该刷的报告都刷。
也只有这么一次。
轻重缓急
我在电脑前开医嘱写病史,X老师拍了拍我,交代了T床明天出院的的事宜,并嘱托我记得去床边问问他出院带药的事情。
X老师走后,我便径直去往T床,看了病人的情况,交代了出院相关事宜及询问了她出院带药的事情,被X老师看到了。
手机叮咚响了,收到了X老师的一条信息。
心里一紧张,我是不是又犯错了。
“我是让你等会儿站起来,顺便去T床,这事并不很急”
临床要注意分清轻重缓急,学会记事情于心,不然每个人都跟你讲一句,或者有人一会儿跟你讲一句,过一会又跟你讲一句,你岂不是要晕头转向。”
收到老师这两番话,我心里满是感动。
其实这段话蛮针对自己存在的问题,自己的性格是那种“一声令下,操起家伙就干”。
尤其意识到自己经常会忘记别人嘱托后,越发“不敢把事情往后拖”,往后拖着、拖着可能就忘记干。
于是自己有些像“救火队长”,哪里有事情就往哪里跑。
X老师的这番话其实将我不愿意面对的问题摆在明面上,逼着我自己正视这个问题。
这些课本都不会教的,只有在临床上体会,很庆幸有这样的领路人。
我口袋里要常备本本子,记下那些轻重缓急的事情。
漏气的负压球
E床是卵巢癌,我写的门诊病史。我没有见到本人,都是她丈夫交代的病情,大致是近两周突然的腹胀,肚子肉眼可见的鼓起来。
卵巢癌就是这样可怕,平时不动声色,待到转移扩散,时机充分的时候,就拼命生产腹水,肚子肉眼可见的鼓起来。
这样的病人的手术难度很大,是妇科最大的手术,没有之一。最后,E床请了外科医生上台,切除了肿瘤细胞浸润的肠段。
术后,她身上有三个负压球引流,其中两根引流管从一个孔中出来。
这两个引流的负压球总感觉有些漏气,引流的效果并不好。于是术后的两天,大家伙都在为这个奋斗,更换了数个新的负压球,在引流管从皮肤出口处加压密封包扎……
在第二天晚上,待斌哥更换引流管的包扎,1号球仍感觉漏气,让人泄气。
我觉得可能是里面的积攒的气体,于是留下来在旁边手工造负压引流,想吸出腹腔中可能的气体。
在反复造负压的过程中,我无意中发现在球和管道连接处在某个诡异的角度下会有明显的漏气,于是将这段剪去,重新连接。
次日早查房,家属说球维持住一夜的负压,终于在大家两天的忙碌下,负压球终于能正常工作。
而我的收获,就是静静的、长时间坐在病人旁边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快乐
越亲密越放肆
A床的母亲,早查房的时候,就让我感到不舒服。
床位医生汇报:“昨天术后疼痛,中午推了针止痛药,晚上再推了针,但是患者拒绝了”
病人:“我觉得中午推了那支,没有效果,晚上就不要了。”
主任:“那你还疼吗,要不我给你开盒西乐葆止痛。”
病人母亲连忙说:“还是别开了,疼痛忍忍就好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群反对顺产打麻醉的母亲的话语:
“生孩子呐,哪有不痛的啊,我当时都是这样过来,忍忍就过去”
以前对这句话没有感觉,但成为了妇产科医生后,越发对这样充满“优越感”的话语排斥。
“你能忍受疼痛,为什么要求我必须也要能忍受疼痛?”
既然能选择舒适的方式完成分娩,为何不采用?
疼痛管理是门艺术,适当的疼痛刺激能促进机体的恢复,至于超出部分的疼痛,交给麻醉老师吧。
后来,开出去的西乐葆最后被退了回来,女儿最后还是没有吃止痛药。
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在这段亲密关系中,充满着母亲控制以改变女儿的意图。
想到了这点,突然觉得病人本人没有那样讨厌。
化疗的担心
术后的病人常规出院前都需要用一次静脉化疗,病人家属拒绝的原因往往都很统一。
“她的身子骨这样虚弱,我担心她吃不消。”
我见过化疗组的老师反复被这样的理由拒绝,旁边的我都觉得很诡异,好像化疗是医生求着病人一样。
理性地思考:若是病人身体素质真的不行,你让医生上化疗,医生还不愿意呢?谁会愿意冒这个危险?
所以医生决定开始化疗,肯定是基于病人的身体素质状况能承受化疗的副作用。
所以我开始思考家属推迟化疗背后真正的原因。
突然想起自己每次拖延的时候,交作业的DDL(最后期限)就在那里。知道作业总是要交的,但是总是在无限逼近DDL的时候才决定做作业。
上化疗就像写毕业论文一样。
你知道最终要交毕业论文(上化疗),但是毕业论文(化疗)对于自己都是第一次,都充满着对未知的恐惧。
内心是排斥写毕业论文(上化疗),于是就开始拖延,总想着各种理由:收集背景资料(养养身体)、试验没有做完(手术结束还没多久)、写论文的电脑坏了(家属不在医院)……
但终究还是交毕业论文(上化疗),谁都逃不掉。
这样想的话,我也像极这些拖延化疗的病人,我的导师就是督促病人化疗的医生。
我在嘲笑这些病人家属不理智的时候,不也是嘲笑同样傻叉的自己吗?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好了,我下周一定要开始写论文。
滔滔姐的念叨
这最后一段是我新加的,我要向主任证明:滔滔姐平时都有骂我们小医生的,是有带教小医生的。
这一周,滔滔姐反复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我平时骂你们,你们会恨我吗?”
我给的答案很统一。
“不会啊!做错事情,挨骂不是很正常吗?”。
“况且你都是对事不对人,这点真的很棒。”
当然,对于我来说,不要让某次批评成为自己心理包袱,是我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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