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你的为他好,却不是他想要
作者:九月云飞
袭人是宝玉身边最离不开的丫鬟,也是怡红院称职的管家,第一把手。这一点有目共睹,几乎是贾府所有人都认可的。
要不怎么说贾母对宝玉格外宝贝呢,必须得给他安排一个可靠的人才放心。袭人原名珍珠,本是贾母身边的丫鬟,又服侍过湘云,颇受好评。贾母看重她的痴处,忠心,心地纯良,恪尽职守,服侍谁眼里便只有谁。这样认真负责又一心为主的丫环,自然堪给宝玉。
而事实上,袭人到了宝玉身边,确实做得很棒。怡红院的大小事务,都是她一心料理着,不出差错,至于宝玉的衣食起居,她更是侍候得无微不至,妥妥贴贴。宝玉佩戴的玉,也是袭人每晚取下来,细心地用帕子包好,以免次日戴时冰脖子,袭人的细心,可见一斑。袭人虽然正值少女天真烂漫年纪,却并像别的丫环贪玩得不知分寸,她身上有着很强的责任感。
都说怡红院离不开袭人,偶尔袭人离开,怡红院便令贾母和凤姐儿不放心,还得多拨人过去侍候。连麝月这样的大丫环都不识得戥子,其他人更是只知玩闹。最重要的是,宝玉自己也十分依恋宝玉,对袭人也很好。专门给袭人留糖酥酪;袭人正月里回家,宝玉还特地去看她;当听说袭人要离开贾府时,宝玉着急地央求,只要她留下来,什么条件都答应。而且,也只有袭人撞见了他的第一次梦遗,并且还和他一起行了警幻所训之事,自此,宝玉待她更是不同。
袭人对宝玉,像姐姐甚至像母亲,事无声巨细地照顾着宝玉。可以说宝玉的生活里袭人确实最重要,袭人也一心为了宝玉好,无论从哪一方面,尽量让宝玉舒适,也让旁人无懈可击。不过这样的好,一来因为自己是下属,对于领导,她总是仰望着的,无论这个领导是谁;二来只有领导好了,她才能沾光,得到更多的赏识;三来她和宝玉也有着深厚的感情,如姐弟般亲密。然而她对宝玉的理解是有限的,她从未真正走进过宝玉的心里,生活上的照顾,替代不了精神上的慰藉,在这一点上,她远比不上晴雯。
人生难得一知己,宝玉的知己,当然是黛玉,晴雯这样有独立精神的女子。而宝钗,湘云,袭人等更是世俗中人,深受正统观念影响,自己践行不说,还总试图引导和改变宝玉,这就难免让宝玉不自在了。
相比于宝钗,湘云直接的方式,叫宝玉好好学习仕途经济,袭人作为一个丫环,自然不好那样做。不过她有自己的一套,她性格和顺如兰,从不与人红脸,更不会对宝玉说一个“不”字,在宝玉心里,她是温柔似水的存在,而且很有份量。所以她的话,宝玉总是要听的,而且她总有办法,让宝玉听得进去。
宝玉身上有一大堆被外人无法理解的毛病,譬如不爱读书,结交戏子,说胡话,犯痴犯傻,爱混迹在女儿群中,爱吃人嘴上的胭脂,还自诩为富贵闲人。贾母和王夫人虽总是惯着宠着宝玉,但贾政对这个儿子相当看不顺眼,觉得他没有上进心,脾气一来就骂几句,压根没有亲人之间的亲密。
这些事都被袭人看在眼里。她也跟宝玉说过很多次,但看样子宝玉是听不进去的,一会儿要吃鸳鸯的胭脂,一会儿又是金钏儿。袭人便使出了杀手锏,谎称自己要家去,再也不来了。果然,这一招吓坏了宝玉,主动求她。袭人不紧不慢说出三个条件,就是叫他不要吃别人嘴上的胭脂,不要毁僧谤道,诋毁读书人,而且不管喜不喜欢读书,都要装出一副读书的样子。宝玉一口应允,生怕她不撂摊子走人。
袭人确实是为了宝玉好,她也不是非逼他发奋,那也太不可能了,她要宝玉装样子,这样总可令上面的人略感欣慰,不会成天找话,宝玉自己也少些麻烦,下面人的日子也好过些。当然她这些话也是白说了,宝玉后来也压根没改。然而越是这样,袭人便越是紧紧地看着宝玉,用一副温柔的面孔,将宝玉往“正途”上领。她不知道宝玉究竟需要什么,喜欢什么,不,就算她知道,她未必认同。
袭人既要讨得宝玉的喜欢,却更重视自己的工作,以及上面人的看法,毕竟,宝玉还是个孩子。
在读书这件事情上,她拿宝玉没辙,反正读不读书都有享不尽的富贵。但是对于宝玉的婚姻大事,她可是比谁都上心。当别的丫环没心没肺地疯玩时,袭人总是分外忙些。
贾府里来了林,薛两位小姐,与宝玉年龄相仿,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也都称得上门当户对。薛家早传出“金玉良缘”的说法,而林黛玉和贾宝玉却又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既有前世之缘,更有今生的情份,两人简直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宝玉一天都要往潇湘馆跑好几回,林妹妹在他心目中,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按理说,袭人是一日日看着宝黛的情谊的,哪里是宝钗能比得了的。可是袭人却不顾宝玉的想法,渐渐偏向了宝钗那边。
宝玉和黛玉在一起时,袭人总是屡屡有事叫走宝玉。作为一个丫环,却和史湘云在背后说林黛玉的不是,说她小性,称赞宝钗为人大度。对于宝钗的话,她表示赞赏,她的心底,更认可宝钗。
这也罢了,她还在王夫人面前说,姐妹们大了,和宝玉经常在一起不方便,建议让宝玉搬出去住。这当然意指黛玉,毕竟宝钗一向是以稳重自居的。她这一席话,非常合王夫人心意,王夫人激动得直叫,我的儿。更是看重袭人,并且要把宝玉交给她,后来更是涨了袭人的份例,成为准姨娘。
袭人是为了宝玉好吗?她和王夫人,宝钗一样,是以自己的利益,站在自己的角度出发,觉得林黛玉就是不适合宝玉。尤其是当宝玉将她误当作黛玉,说出一番表明心迹的话时,可把袭人吓坏了,觉得以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大事,难免担忧起来。宝玉对黛玉的深情,让袭人明白,以后的路,还是艰难的。
当宝玉渐渐大了些,对于袭人的依赖和信任比从前就少了许多。他让晴雯给黛玉送帕子,在晴雯死后质疑袭人,为何只有与她抱团的人相安无事?袭人对于宝玉的问话很是不爽,还骂晴雯是个什么东西。
袭人为了宝玉也算是付出很多,就像她说的,我的心,只有灯知道罢了。然而她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自己能做到姨娘的位置,她希望宝玉做一个世俗里的幸福的人,却没有问过宝玉的感受,他到底需不需要。最终,她的一番“苦心”也是白费了,贾府倾塌,失去黛玉的宝玉心灰意冷,走进了白茫茫的大雪地中,了断了尘缘。而袭人,也最终被嫁给了戏子为妻,她从前的争荣夸耀之心,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