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缘】陈小平 :官溪忧思录

官溪忧思录

文/陈小平  

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富丽堂皇的村名“官溪”。我的猜测,可能就是因为身边这条多情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官溪人的洣水河。在依靠舟楫闯天下漫长的岁月里,这条大河不亚于现代的高速公路。官道,公路也;最最主要的水上要道,自然就叫官溪罢。要不,就是神农炎帝崩葬在附近挖了太多的“坑”,没找到合适的安置地,不得不在此移椁洣水,逆流而上,寻找下葬的风水宝地。于是,洣水的这段流域就被朝廷册封为“官溪”,这个依水而居的村落,便得了这个美丽的村名。
       “这是一块不毛之地。”这是我的短篇小说《江祭》开头一名话。三十多年前,我在官溪教书,被这里独特地貌和风土人情打动了,写出了一篇题为《老人和船》的散文,发表在《湖南日报》。随后,又花了几年时间,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几易其稿。创作出这篇小说,先是获得株洲小说征文二等奖,后来发表在《湖南文学》。“潇潇洣水悠悠而来,逶迤而去,截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也有山,却尽是光秃秃的石壁,偶尔风化长出一棵小树几株杂草,山民们便砍了树除了草,种上一畦蔬菜两垄红薯。也有田,可山洪一漫,茫茫黄沙便淹没了一年的念想,于是勒紧裤带操起扁担将那些黄沙砾石茅草杂物一担担的挑走。刚算计着种点什么,转眼间洪水又袭了过来。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名言:'沿河伢崽莫夸嘴,八月有窝了江水。’但官溪人不抱怨,总是担了淹,淹了又担……也幸亏有了条河,才多了些营生的活路,上山砍树下河放排,打鱼炸鱼,跑码头搞贩运......”引文系小说开头一段原文。   
      官溪这地方,水多田少,人口密集,房屋鸽子笼一样,歪歪斜斜挤作一团。村道窄小泥泞,两旁到处是水汪汪的露天厕所,一下雨,屎尿和粪溢了出来,混合着雨水,变成了滚滚溪流。长期以来,脏乱差的村名村貌,与这富有诗意的村名,大相径庭。“提起篙子水滴滴,放下篙子没米恰,有女不嫁官陂洲,一世夫妻半世休。”这首写在村部文化墙上的打油诗,则道出了昔日的官溪生活窘境。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特殊的地形地貌,决定了官溪“一方水土很难养这一方人”。村里多为丹霞地貌,光秃的石头山多,耕地少,田块小而分散,产量非常低。因此,临水而居的村民,常年以捕鱼、水运为业,以此延伸出经营木材、竹架板等生意……官溪人为讨生存不得不背井离乡,流浪四方。土地荒着无人耕种,长满了杂草,一片破败景象。我在那里教书时,听到过一个令人窒息的笑话故事。说有人打赌,赌注是十块钱,任务指令是全身潜入水汪汪漂浮着死老鼠小鸡崽的粪坑里,一分钟。且不管故事的真伪,但过去这里环境恶劣生活贫穷是毋庸置疑。
      再次来到官溪是三十八年后,临退休前,我抽调县文联,主编《铁牛潭》杂志,创办了《乡土文学》平台。通过平台和网络结识了两位官溪文友,一个叫陈三文,一个叫周文英。陈三文在景区工作过,擅长景点小品设计,对家乡很有情怀。周文英与我家旁边的男士结婚,尽管长年累月在外打工,见不了几面,可也称得上实在的邻居。其间,我也知道官溪发生了一些变化,修了桥,通了车,如我几十年前撰写的小说一样,船早就不用了,最近好像还修了座水电站,一个房地产老板和另外一些发了财的人盖了好几栋别墅......与陈三文交流多了,萌生出到官溪看看的念头。从县城出发,轻车熟路,一顿钣的功夫,就到了舲舫隄洲,这里与官溪隔河相望,却是两重天地,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过去官溪穷,现在倒了个个儿。车一驰上官溪大桥,我的眼睛便一亮。哇,好大一片水域。因为是下游修了电站的缘故,洣水河的水位升高了,对面舲洲奇形怪状的石头山全部没入水中,很有点桂林山水的味道。那水逼你的眼,铺天盖地,仿佛一伸手就可捞上一大把。桥头正对着一座虎头虎脑的大石头山,好似一位把门的将军,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车对着石头山开过来,拐个九十度的弯,直接往村里开。这条村道是最近才修的,拆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违章建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
      我们进村时,正在水泥硬化路面,村支书周红云吆五喝六,一面大刀阔斧地指挥施工,一面耐心细致地做着群众工作,显得很有魄力。他只与我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施工现场。我们在陈三文的带领下,在村里转了一圈。说真的,我还是有点惊讶,用“换了人间”来形容,一点也不过。洣水还是那条河,可河面比以前宽了一倍,白茫茫一片水域,抵达村边,像母亲有力的臂膀把整个村子揽入怀中。远处那些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石头山,倒映在清澈的水中,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山水画。一条整洁的大道一直从村头通到村尾,大道两旁一边是河堤和湛蓝的江水,一边井然有序的村舍。房屋大都是新建的楼房,间或点缀着几栋别墅和几座花红柳绿的小院。最惹眼的是那座小亭,尽管它很普通,放在城里公园很一般,没有谁会关注它,多看一眼。可在官溪,这水乡,好比围棋的棋眼把这里的整盘山水盘活了。我们闭着眼睛放飞一下思绪,一江烟波飘渺的秋水,白云点缀着几叶扁舟。隔岸褚红色的小山包上,松涛如盖,与这边村舍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凉亭遥相响应。晚上更美,夜幕徐徐降临,各家灯火次第点亮,映照在清澈的洣水河上,仿佛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很有点湘西凤凰韵味,多少年来被官溪羡慕的对岸隄洲人,啧啧摇头赞叹,说这边是茶陵小香港。
      午饭后,我和陈三文、周文英坐在村庄对面的石头山,从远距离,另一角度观察官溪全貌,雾里看花,越看越兴奋。几经商讨,决定号召在外创业的官溪人,回家共同开发,建设家园,把官溪打造成为水乡民宿旅游明星村。我们当即写了一篇《告全体官溪年轻人一封信》,以陈三文的名义发表在《乡土文学》,一时反响强烈,当年春节期间村里搞了个晚会,催生“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三变”改革落地,官溪一跃成为“明星村”,媒体记者纷至沓来。可鲜光背后隐匿着阴影,且不说电站水淹一直没解决的内涝,很大一部分村民忍受不了失地之痛三番五次打报告上访,改革后公司经营不理想,揭开田土出售沙石,给股民(村民)们分红。这种破坏生态,杀鸡取卵的作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我想,官溪要变成名符其实的水乡,只有走周庄之路,敞开怀抱把水引到家门口来,建设水上民宿。挖掘整合官溪特色的神农文化、宗祠文化、红色文化和水上渔家排业等文化元素,以文化长廊的形式绘在墙壁上,或用粗线条勾勒在成片半淹半露丹霞地貌石头崖壁上,恢复水上渔业,让游客体验触摸得到的乡愁。

【作者简介】:   陈小平   中学教师《乡土文学》创刊者  湖南茶陵人  湖南作协会员,有很多文章获奖,著有长篇小说《回水滩》。

终审编辑 : 施静云

     排版制作:余  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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