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峰霄（山西省）
周承业（1827一1918），字敬斋。平遥东游驾村人，贡生周师濂长子，平遥著名蔚字五联号天成亨票号总经理。周承业生活的时代，正是晋商叱咤风云，称雄商界最辉煌的时代。他一生服务于票号七十余年，在平遥天成亨票号从学徒，执事，伙友，掌拒到终老，从未离开过票号。他见证了平遥票号业的兴起，繁荣，走向式微的全过程。清道光三年（1823），平遥西裕成颜料庄经理雷履泰与东家李大全协商，由李氏出资30万两，将西裕成改名为日升昌票号专营汇兑业务。从此，产生了山西第一家票号。俗话说，独木不成林。日升昌票号产生不久，与日升昌仅隔着一烧饼铺的蔚泰厚绸缎店财东侯培余（侯荫昌父，介休北贾村人），发现日升昌两个经理闹不和，于是用优厚待遇将在日升昌已无法立脚的副经理毛鸿翙招聘来。将绸缎店改名为蔚泰厚票号，并任用毛鸿翙为票号经理。从此，山西票号开始出现有对立竞争并在竞争中逐渐壮大自身、壮大队伍从而促进金融业发展的局面。从山西票号的发展进程看，前三十年共出现票号12家，共在全国建立连锁分支机构大约90多处，这个时期蔚字号各地的分支机构约占其中一半；19世纪70—90年代，山西票号基本保持在26家左右，分支机构保持在410处左右。蔚字号分支机构占四分之一；1911年民清更替，山西票号处于衰败时期，当时山西总共24家票号，在全国95个城镇共设分支机构475处，蔚字号分支机构为153处，将近三分之一。蔚字号在分庄设置的数额上占有绝对优势。据《御史宋延春咸丰三年六月二十九日奏折》等，是年，清政府为筹集镇压太平军军饷，要求各票号经理人捐饷铸炮。当时在京6家票号，除日升昌捐输750两，其余2280两全系蔚字号经理人捐输；汉口地处九省通衢，是全国中部商业重镇，同治十一年，云集在此的山西与陕西商人协商重修山陕会馆，议定经费由在汉口作贸易者（包括过往货物）按资平均筹集，据《汉口山陕会馆志》记载，在被抽资的1177户中，票号业筹集最多，而票号资本最多者排名为：蔚泰厚、天成亨占第一、第二位。周承业幼时，平遥票号正时兴起时期，与周家关系不错侯家将蔚字的绸缎庄，细布庄纷纷改营为票号。成为蔚泰厚票号，新泰厚票号，蔚丰厚票号，蔚盛长票号，天成亨票号，组成蔚字五联号，与日升昌票号形成了对峙竞争的局面。周承业天姿聪颖，幼时进入私塾学习，加之父亲周师濂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学业进步很快，从写仿书法，打算盘，进而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交际尺读》《朱子治家格言》，后又进入超山书院学习充实提高，更进一步学习《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及《五经》。周承业很快完秀才的学业。此时平遥的商业进入繁荣时代，以日升昌，蔚泰厚为代表的商号转营票号，盈利大增。多年来学而优则仕的传统在平遥变成了学而优则商，读书做官远没有读书经商实惠，当时清代知县年俸银45两，而进入商号的店员，除吃穿外，年薪一般为30两，逐年递增，而有文化者很快就能顶人力丰股，收入更丰。所以当时平遥人对经商十分偏爱。求学者不以做官为目标，皆以住票号为荣。故而平遥当时有句口头语：＂秀才住票号，改斜归正＂。即使考取贡生的周师濂也没有去做官，而是经营平遥最大的商号聚长庆。他又把16岁的长子周承业送进天成享票号学徒。天成亨票号，原为天成绸布货行，原初财东为介休县张兰镇马辙林，后票号渐兴，便改营票号，另添介休北贾村侯家资本银五万两，共计银股20股，马氏 3股，侯氏17股，每股银3000两，人力股共7股多，天成亨自道光六年（1826）继日升昌、蔚泰厚等之后尘，改牌匾曰天成亨票号，公举侯王宾为经理，设分庄于北京、天津、两湖、陕甘、河南开封、新疆等地，用人百余位，议定每四年结帐一次。侯经理业务精熟，持筹得宜，首次帐期人银股每分为利银一多两，余数作号中财神股俸，以后帐期三、四、五、六、十千两不等。山西票号中一般职员的选拔与培养遵循严格的“学徒制”，学徒(亦称“练习生”)时间1年，其录用、遴选都是非常严格的，从年龄、品格、相貌上都有具体的要求。已通过遴选的练习生还要经过1年的试用期，在试用期内，掌柜会交办一定的业务，在实际中考察，如站柜、待客、取货、送货、跑外、通知、誊写等。经过1年的训练，掌柜们听取伙计们的评论意见，认为符合当伙计，或者发现有经商头脑、精明干练的，进行谈话，决定留用人号。之后练习生就进入了为期3年的见习期，在此期间对练习生的培养，不仅要传授业务知识，而且要培养每个练习生的道德品质。“练习生由总号年资者训育，训育的科目，在技术方面为打算盘、习字、背诵平码、抄录信函、练习写信及记账等；在道德方面为重信义、除虚伪、节情欲、敦品行、贵忠诚、鄙利己、奉博爱、薄嫉恨、幸辛苦、戒奢华”。…晋商在道德考察方面还总结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法，即“远则易欺，远使以观其志；近则易钾，近则观其敬；烦则难理，烦使其观其能；卒则难办，卒间以观其智；急则易炎，急期以观其信；财则易贪，委财以观其仁；危则易变，告危以观其节；久则易情，班期二年而观其则；杂处易淫，派往繁华而观其色。”周承业学徒期满后，熟练地掌握了票行业务，不久升任执事，独挡一面，贡献非凡，成为天成亨的得力干将。在百余位学徒中脱颖而出，以过人的才干深受总经理器重，被总经理派往成都，汉口，沙市，北京，兰州，凉州，甘州，迪化（乌鲁木齐），出任天成亨分号执事。乌鲁木齐路途遥远，周承业乘牛车要走一个半月才能到达，三年才能回一次家，在清代没有现代的交通工具和通讯工具，在如此遥远的边疆开设票庄，其困难和风险可想而知。没有一定的能力是无法胜任的。总经理 候荫昌经营蔚字号也很有创见，他用平遥超山书院山长徐徐继畬制定了严格的号规。为防止“底空”，盈利分红时先要留足预防之款，名曰“护身”，并将此事定为祖传成法。这使蔚字号在每一次倒帐倒闭风潮中立于不败之地。侯荫昌使用人也独有见地，为掌握各地商情和信息 ，要求老号与分号三日一函，五日一信，以及时解决现金盈绌与行为疲快等矛盾。分庄经理每届回家，东家要将其召回总号当面听其述职，并在谈话手折中详记每个人的才干，凡有才者皆得到重用并给在人力股中给增加厘数，以保持各分庄人才济济，事业蒸蒸日上。周承业在出任天成亨汉口分号经理时，在九省通衢之地，商家林立，竞选激烈的情况下，以精练的干才，诚信经营，使其天成亨票号的业绩稳步上升，资本仅次于蔚泰厚分号，超过了日升昌分号，在汉口修建山陕会馆时，成为捐资最多的票商之一。在天成亨票号第三任总经理张树屏去世时，举荐周承业继任天成票号的第四任总经理。天成亨票号 在周承业任总经理后，管理有方，不负众望，业务不断扩大。到1918年（民国七年）周承业下世时，使天成亨财东盈利约700余方两白银，先后设分号23处，分别在运城、北京、天津、察哈尔、西安、三原、兰州、肃州、迪化、上海、杭州、汉口、沙市、长沙、湘潭、成都、重庆、曲沃、济南、周村、开封等地开设分号经营业务。使天成亨在票号界信誉一路飚升。随着天成亨业务信誉的提高，周承业的事业达到辉煌时刻。但也随国运不济，清王朝的衰败，深刻影响了晋商的发展。在周承业的晚年天成亨的业务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风波。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由于外国侵略，中国的主权利益不断受到损害，英法等国通过炮舰与资本掠夺中国的资源 英国福公司霸占了山西的煤铁矿，山西商人奋起抵抗，掀起了为国争矿权的运动，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晋商们纷纷响应，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给当局和英方施加压力。迫于压力，英方最后答应以赎矿银 275万两为交换条件，同意中方赎回矿权，并愿意交出矿权，退出山西。当局出面调停，答应了英方的讹诈条件，让晋商抓紧时间筹措银两，先拿回矿权。以祁县渠家为首的晋商们联合组建了保晋矿务有限总公司，并由渠本翘亲自出任总经理，开采全省的煤铁矿藏。于是渠氏出面向山西各大票号筹措赎矿银，尽管当时的晋商已经开始衰亡，但各地山西票号还是积极响应，倾其所有，支持为国争矿权的保矿运动。时任天成亨总经理的周承业与蔚字号，日升昌，百川通商议诀定，认股6000股，投资3万两白银，为山西赎回孟丰，泽潞，平阳三地的矿权，保护了民族资产。由于在周承业任天成亨总经理的后期，清廷灭亡，时局大变，土匪蜂起，各分号遭受损失，汉口、成都、西安三处被匪劫银百十万两，待大局抵定，统算损失二百数十万银两。天成亨等11家票号放款2598-6万两白银，更遭遇辛亥革命，战祸频起，有的放款艰以收回，周承业独撑危局，以非凡的才干应付乱局，待大局平稳，面对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天成亨票遭受沉重打击，周承业因有此变，即电信各处分号，停业营业，一律停收交，赶紧收缩外借，归还借外公私各款，民国成立，继而收缩分号，裁汰人位。生意缩不进前。清理业务后，周承业设法使天成亨欠外债陆续归清，但外欠半数款项难己收回形成损失，无法挽回。据《天成亨分庄付理史梦麟事略》所述：＂总理（周承业）等具经纶之才，也不能如前施展，整理数年，难复信用。＂天成亨票号经营长达92年之久，有过辉煌的经营业绩。1913年，天成享在总号及14个分号的存款达1339200两，放款1857300两。银根紧缺时，曾请官方接济。但终因新兴银行业出现后，失去竞争力，加上辛亥受挫，商业倒账，累受亏损，致使资本益感薄弱，随之歇业改为银号。1918年周承业下世，又举侯定元为经理，改组为银号，经营三载，勉力维持。不料1921年受本地钱铺买卖俄钞亏累，不久侯定元又去世，从此歇业。与周承业同年下世的，有一位著名的票号改革家，平遥西源祠人李宏龄。他与周承业是同东的蔚字号的伙友。时任蔚丰厚总经理。李宏龄年仅15岁入钱庄习业，学成未几年，钱庄业败，时在同治七年（1868年），由乡人曹惠林荐入蔚丰厚票号，正值中国票号业走过曲折期，步入发展期之际。李宏龄在蔚丰厚票号长达50年之久，位居蔚丰厚北京分庄老帮，中间曾一度为蔚丰厚上海、汉口两个重要分庄执事。他具有广博的知识、丰富的阅历，在票业危机到来之前，洞悉一切，为顺应时势，奔走呼号，倡议票号改革，是当时著名的改革家。他在一生的最后几年，回顾中国票号历史，痛析票号得失利弊，撰写了《票商成败记》、《同舟忠告》两部重要著作。李宏龄作为蔚丰厚票号中的重要伙友，在中国票号业中可与雷履泰齐名的杰出人物。周承业与李宏龄在相同的特殊时期分别担任蔚字号的总经理，对票号的改革具有相同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周承业年长李宏龄二十岁。作为蔚字号的资深伙友对票号改组银行这一重大事件，起到了大力支持与协助的重要作用。1908年己酉新正二十六日，当在京都的平祁太票帮，由蔚泰厚京都分号李宏龄捉笔，致平遥太谷祁县各埠总号，商议改革票号，新组银行一事一连发四函，说明＂票号不能久存，故立银行以补救之，纵使票号尽废，有银行尚可延一线生机。否则同归而尽而已。＂提议晋省票号各出三五万两，合作成立晋省汇业银行。在平遥的天成亨总号及汉口的天成亨等各分号也同样收到征求意见函。周承业阅罢来信，深以为然，与大德通，日升昌，百川通等22家票号联名回信，对改组银行，深表赞同与支持。信中写道：＂拟设三晋银行一层，足见法良意美，连致老号四函，可谓苦口良言，非兄等高明素着，不能有此远大之谋，弟等即时会议，无不钦佩之至。但兄等既其先路，弟等敢不步其后尘，是以如命，公函致晋信底呈阅。＂惜由于东家毛鸿瀚等人的保守思想作怪，拒绝改革，失去了发展的机会，票号业逐渐走向式微。山西票号有严格的号规，一旦入号，必须从始自终严格遵守。号规共有十条：一不准带家属。二不准嫖妓宿娼。不不准参与赌博。四不准吸食鸦片。五不准营私舞弊。六不准假公济私。七不准私营放贷。八不准贪污盗窃。九不准懈怠号事。十不准打架斗殴。周承业自16岁入天成亨票号起，一直到89岁过世，在票行服务经营73年。一生秉承晋商律己之道，严格遵守号规十不准：他生活简朴，清心寡欲，能尽绝烟赌嫖等诸恶习，与人交往，以义为重，所托之事，无论大小，人之贵贱，从不食言，必以报命而后己。他的旧居在东遊驾村，原占地数千平米，于光绪八年由周承业买地修建，现仅存一院。现在东遊村流传有周大善人之称谓，他曾为村修捐小学堂一座。晚年还为重修双林寺等公益事业捐款。他略通医术，家中设有中药材柜，村中穷人生病抓药，分文不取。对生活困难的穷困人家，常施舍财粮，救人与水火。他将晋商的律己之道与儒家的仁义之道融入日常生活之中，将儒家主张的忠、诚、孝、悌、礼、义、廉、耻的道德规范和晋商的行业规范有机融合，形成了以晋商文化为核心，儒家思想为指导的独特人格道德魅力，坚持经商有道，做人有德，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晋 商在我国的商业发展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明清时期主导全国商业的“十大商帮”之中。以晋商与徽商的成就最为耀眼。晋商票号自1823年创立，在鼎盛时期，曾经实现了“汇通天下”的局面，由于政治原因和本身发展的一些瓶颈，随着天成亨等票号的歇业，历时一百余年的晋商票号业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但以周承业为代表的晋商先贤，以智慧谋略的经商之才，严于律己的做人之道，为后人树立了一座丰碑，确立了一种标杆，永远值得后人怀念与学习。
作者简介
梁峰霄， 山西平遥人。首批驻香港部队空军军官。进修于北京师范大学书法创作高研班。多次入展中国书协省书协重要展览。作品获全国当代文人书画大赛金奖，广东省书法篆刻最高奖－南雅奖，西泠印社全国创意大赛佳作奖，广东省南海文艺创作奖，驻港部队新闻报道先进个人。平遥古城文化研究先进个人。中国汉诗2019年鉴成就诗人一等奖。著有《梁峰霄书法艺术》《梁峰霄简牍书法千字文》《平遥古城楹联集》《书画名家耀中华一梁峰霄》。诗文收入《齐鲁文学》《中国当代诗词集》《中国民俗文化》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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