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内蒙古｜张兆明：北方天空的雨

原创作者：张兆明｜内蒙古阿拉善盟

   北方天空的雨   

春日的微熙，初夏的沙尘，秋天的凉爽，冬季的狂虐。风是北方天空本性里固有的成份，一年四季里，总是不期而至，一场接一场的刮个不停，变化多端，层出不群。陪伴风的始终是云，而北方天空的雨则格外的羞涩、腼腆，总是隐匿在云端的深处，像是养在深闺大宅里的俊俏女子，期盼许久都难得一睹芳容。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想来是诗人吟诗作赋的地方风调雨顺，雨露在最需要的时候，总会如约而至润养万物，故有着如此的感慨。只可惜我未能生活在那样的境域里，或者是我生错了地方而不得知。

江南的落雨早已蜕变成柳，绿了堤岸，北方的雨呢？北方天空的雨好像总是慢着一拍半节，在错位来临，让人不得其所。从春暖花开一直等到骄阳似火，天空依旧是那片天空，终是难以如愿。

北方天空里的夏日又总是一片艳阳天，碧空万里，烈焰当头，热浪不停的翻滚，侵袭着每一个角落，作威作福着自己的骄横与霸道。不要说干点什么了，就是坐在阴凉地里都汗流浃背的，已经记不清上一次雨的福祉是什么时候光顾的。于是快要被烤焦的人们再也耐不住心里的烦燥，开始诅咒天公的不作美。让人禁不住想起南方的烟街雨巷，于是开始惦念起时常萦锁江南的斜风细雨。

一幅秀美的画面总会浮现在眼前：水乡小镇的古街老巷中，着一袭秀丽的旗袍，撑一把花折伞，在雨中不疾不徐踱行的丽人，婀娜多姿，倩影楚楚。街巷里流水潺潺，迷雾蒙蒙，琵琶悠悠，慢语声声，屋檐下落雨纷纷，青苔挣扎着爬满墙头，渗透出一种沧桑的古老气息。寂静无人的青石板路上，磕响的脚步声把时代生活的节奏深深地融入。烟雨萦绕的原野世界里，百花争相绽放斗艳，将翩翩独行的那一份靓丽幻化为影，妆点成册......

与雾雨霏霏，缠绵不休的南方不同，北方广袤而辽阔的疆土，却多沉沦在戈壁、沙漠的统虐之下，因久旱而干涸枯竭的土地，极为渴望得到雨的眷顾滋润，以期焕发出勃勃生机。雨的浸入无异于一场攻城掠地的纷争对峙，输赢胜败未见分晓，依然在各自为阵。

南国雨多，文人们对雨的情结也多，有离愁，有伤别，有忧郁，有悲肠，咏叹不绝。北方的人们就简单的多，有的多是欢喜和收获的希望。对雨的眷恋则由衷的虔诚，择吉日良辰，祭敖包，献贡羊，挂彩旗，捧哈达，长跪久拜，颇为隆重庄严的祈求上天的恩赐。可老天仿佛在考究人们的耐心，任凭百般祈祷悄然无声的流逐，也未曾见得半点的体恤，让等待、期盼雨的希望总是一次次的落空。

北方的天空，总是作弄着纯朴的世人。时而乌云盖顶，时而拨云见日，阴了晴，晴了阴，来来回回的往复徘徊，形同于做秀，忙于营声造势，就是不肯轻易地留存下一星半点儿的垂怜，引得心急如焚的人们是喜了悲，悲了又喜，茫然不知所措。按捺不住的人们，最终惟有仰天长叹以泄愤意，抱怨世事的不平。

北方天空的雨，虽然极度的自怜自恋，但也不是绝世的小气吝啬，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施舍。

雨戴着未醒的惺忪睡意终于姗姗而来了。

一场久违的雨，淅淅沥沥的过后，是一阵清凉无比的惬意，将积蓄已久的沉闷释放。站在高处眺望，近处的花草树木被洗去无数落尘，花枝乱颤，变得苍翠欲滴，远方山峦蒙遮的几多铅华也被一一淋退，从而恢复了往日的峻峭，变得更加巍峨清丽。

迟暮的雨不仅浇灭了人们心中的躁热，使人们重新归于心平气和，也遏制了酷暑势不可挡的嚣张气焰，一切都如洗礼后的空气变得清香沁人。

有时候，人们尚未从欣喜中释然，雨象征性的点缀了一下，地皮还未曾湿透，雨留下一路的嬉笑顽皮地跑开了，日子就又回到了初时的桀骜。于是人们又开始等待，又开始抱怨。人们宁愿把南方为害作恶的雨分羹一杯，让这里也变成水乡泽国。

记忆中有过几场难忘的雨，在心里留下深深地印记，至今仍念念不休。

上世纪八十、九十年代，雨水较多，贺兰山的洪水常常长驱直入侵袭盐湖，公司构筑了几道防洪坝进行阻挡。雨季时，防洪人员和车辆寸步不离，昼夜坚守在坝上。91年7月，父亲带的车外出回来时陷在泥水里，我们连夜去救援也被淤住，相隔的虽然只有四、五百米，可荒野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淌着雨水直到快天亮了才找到他们。从小查哈尔滩雇了个推土机才把两个车拉了出来。现在因为上游的截流，洪水已经有许多年未曾光顾了，防洪坝已形同摆设，孤零零的做着无谓的等待。

大学时，和几个同学看完夜场电影出来，不知何时下开的雨已经停了，但路面上仍有不少的积水。因为无征兆，大家都没有防范措施，仗着年轻体壮，而又天黑无碍大雅，男男女女们索性都提着鞋，光着脚，趟着水，唱着歌，沿着长长的雨路，嬉笑打闹而归。虽然多了几许不堪的狼狈，但也多了几分少有的浪漫，那一份潇洒地走过，至今还时常在脑海里萦绕。

有一年夏天，半夜里忽然雷鸣电闪，狂风大作，响雷就像是炸破了天，一个接一个的在地上坠落，震耳欲聋，气场大的的惊人，不亚于天地再造之势。一家三口偎依在床上，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电光和接连不断的雷鸣声担忧，生怕吓着年幼的儿子。但一番故弄玄虚的做作，终究不过应验了雷声大雨点小的俗话。

造访过的异地雨景雨致里，当属云南丽江的雨比较任性和随心所欲，来得急促，下得迅猛，走的轻快。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几朵云彩，如同孩子多变的脸，说下就下，让人措手不及，惊慌的人们四处奔窜，生动的演示着《雨中即景》的画面。那也是我经历过的最大的雨，暴雨如注，倾盆而下，片刻间就把笼罩下的区域浸泡，直打得花折草伏芭蕉散。

雨是天与地的信使，用雨帘链接起传递的始端，时长时短，忽大忽小，或急或缓的雨滴，即是他们相互交流的语言密笺。我看不懂这无字的天书，难解其意，但又好像感知到其中的殷殷之语。

和许多在北方生活的人一样，喜欢雨，尤其喜欢在雨中随性随意的漫步，或孤行或相伴，轻松的感知大自然的笃行，那是一种独享的洒脱情调。或是倚立窗前，听雨点落下时滴滴嗒嗒的敲击声，看雨滴击溅起的无数水泡漂浮、流动、破碎，一任心绪自由的飞扬，漫不经心的思索，聆听情感呼吸的声音。

只可惜这样的机缘可遇不可求，与一场雨的邂逅真的很难。少之又少的雨，有时候刻意躲闪开喧闹的人群，在寂静的夜里无声无息的悄然落下后，留下一地的泥泞便又销声匿迹了。

入秋后的阴凉已使得人们的盼望淡薄下来，却又仿佛触动了雨的惆怅，勾起了雨的忧郁。天空开始时常泪目，雨渐渐地多了起来，接踵而至，不知是否在弥补往昔的遗忘，也把秋拉入了更深的寒意中，秋叶、残花的凋落也愈发的急剧起来。经过短暂的徒劳无为的挣扎之后，雨和乱世的万相一同坠入冬的魔域，从此就无踪无影，杳无音讯。

天不逢时的忧郁无端的膨胀，几碟小菜，一杯醇酒得以解忧，也是嗜酒之人最好的籍口和开脱。其中自然免不了愁上加愁的借题发挥，体味一下多变的人生，感叹一番生活的酸甜苦辣。

台北的冬季有雨无雪，冬日的北方有雪无雨，雪是雨呕心的凝结吗？还是雪伤心的眼泪滴落成了雨？盘根错节的纠葛或许只有局中人才能想的明白。是生存的法则还是自然的平衡，已无须追问。一路的追寻，一切的得失都在顺其自然中缓缓渐进。

北方的天空，北方的雨，北方有我在等待！等待久别后的执手而语。

二〇二一年九月

作

者

简

介

张兆明，阿拉善盟作家协会会员，中盐内蒙古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员工，林业工程师。以天命之年的人生经历感悟生活，喜欢用辛辣的笔触揭示人性的善恶，用感恩的心境体味家园的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