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城草木记】撩起“红娘子”的面纱

今夏如愿以偿，盆栽种成了一片“金铃子”苦瓜,看着一个个癞蛤蟆凸皮似的黄灯笼、青提灯，一缕缕窃喜充盈着每一个细胞。少年的情结里，有它的一抹色彩。那桔红的亮色如同盛夏的骄阳，曾经让我如此狂热。

最早邂逅它大概在八岁那年，一个堂舅家“倒碗花”植成的篱笆菜园里爬出一大片花式瓜叶，深深吸引了我的小眼球。叶片似西瓜叶一样曲幽镂空，又比西瓜叶小巧清秀，整片瓜蔓翠绿清爽，那份小清新在盛夏里给人“清风瓜叶，凉爽怡人”的惬意。

今夏庭院的金铃子

生长过程

院落清丽的藤蔓

秀气的镂空瓜叶

娇黄的雄蕊

带孕育房的雌蕊

青涩年华的金铃子

青灯笼一盏盏

我常去同村的外婆家，堂舅家后院是必经之路，他家养着一只大黄狗，凶猛灵敏，只要听到路人的一丁点儿脚步声，瞬间蹿出来狂吠不已，厉声叫嚣，吓得路人胆战心惊。我路过时经常故意朝主人家大声喊一声：“小通阿舅！”只要院里应一声“哎”，那狗便乖巧温顺了，呜呜两声便噤声了，十分灵光。我那小小的扑楞扑楞的心也就安定下来，去外婆家的路便安然了。狗看主人的脸色行事，瞬息万变。

最怕的是有一回，我路过时，那大黄狗不吠不吼，“嗖”地一下蹿出后门几丈远，跃上大路，偷袭追至我脚边，吓得我瘫在地上哭喊着“小通阿舅，救命啊”，它才饶我一把。此时，小通堂舅循声而出，呵斥着大黄狗：“死狗，自家人也不认识啦，瞎眼！”一面又安抚我：“别怕别怕，大黄狗雷声大雨点小，只会叫与追，不会咬人，下次再吼你，你就学舅的话：死狗，瞎眼啦！呵斥它便乖。”堂舅说着，塞给我两只金灿灿的“卜瓜”（宁海人，对于凸长出来的东西，嗷“卜”，长街一带看它长得都是卜，就叫卜瓜）。这便是金铃子。

我第一次拥有一双这样的瓜，惊悸之余得到了这份安慰，刚刚受惊吓之霾顿时烟消云散，破涕为笑，捧着那桔红色玲珑有致的卜瓜，如获至宝，乐癫癫捧回家后，姐弟们那眼羡的样儿似乎“眼珠子都掉落地了”。但我一直舍不得吃，供在案上，时而去看看，时而去摸摸。那一抹亮丽的桔黄照亮了我的心：我要留下种子，明年我想拥有一帘的卜瓜。

过了两天，卜瓜自动熟透开咧，露出血红血红的一排豆状的果肉，那模样鲜红得吓人，仿佛是血块淤积。然好奇心不由得让我掏了一颗放到嘴里，滑溜溜、甜丝丝、鲜拔拔的口味没有想象种那样酸甜可口，还带着一股特殊的气味。喜欢的人会说是清香，不喜欢的人会说是一股气味难闻。而此时的我，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吃，但喜欢它整个儿又丑又皱的模样儿，至今都还觉得它的果子俏丽动人。也许生活中大自然谛造的“丑”，恰恰是一种极致的美。

无奈家里住的是大道地，鸡鸭成群，小孩穿梭，想在没有菜园的道地里种上“一帘金铃子”，谈何容易，徒留几枚种子，心底里那份渴望一直潜伏在心底。

“我小通阿舅家有卜瓜，很漂亮的”许多小伙伴受我的宣传，堂舅家的卜瓜受到附近许多小孩的青睐，常常要我带去看卜瓜，因为怕大黄狗。也许大黄狗真通人性，自那次追逐我之后，受到堂舅的呵训，从此见到我就摇尾巴迎送了，再也不敢欺负我。我和小伙伴们常驻足于倒碗花篱笆边不肯离去。看着看着，看到了许多青色的皱巴巴的痘皮瓜，绿里透白，泡泡似的皮瓤十分圆润光滑，碧雕玉砌，逗人喜爱；有时能看到几个绿里透黄的，映衬在曲镂有致的翠叶丛中，金镂珠卜，特别明丽动人。

堂舅看我们如此好奇，总会慈祥地走过来告诉大家：这卜瓜，又叫“红娘子”，因为有癞皮痘，又有人叫“癞葡萄”。书名叫“金铃子”。它与苦瓜由于叶子和果实都很相似，很多人常常会误以为它们是同一种东西，其实不然。金铃子是小型苦瓜完全成熟了以后的状态，是一种“水果”，外壳金黄色，瓤肉是红色的，味道偏甜，必须等瓜果完全成熟肉瓤透红才可食用，否则有股很刺鼻的气味熏人，果肉板结淡苦淡苦的，不可直接食用。

果食苦瓜，球状儿

菜用苦瓜，长条儿

而苦瓜是一种蔬菜，凉拌或者炒熟了吃都可以。它比金铃子要长一些，只要长成成果即可摘下食用。外壳为青色，瓤肉为白色。切片的皮瓤如同其实从外壳上比较，我们就可以完全的将二者给区分开来了，完全不必担忧说分不清。

听了堂舅的一番话，我对“金铃子”与苦瓜的区别，仍是云里雾里，分辨不清，直至念初中时，见到了小单同学家道地里的一墙苦瓜，才明白了两者之分。也从小单的中医外公处明白了苦瓜的功效：明目清肝！

如今在城里工作久了，偶尔在市场里买几个“金铃子”置于果盘中摆摆艺术范儿，而“苦瓜”却成了我们家夏季的常吃菜，那份口感苦后的爽怀，让爱看书的女儿都喜欢上了，因为她知道了：苦瓜明目又泄火减肥。当然，金铃子的果肉更是清肝补血之好水果。爱养生的新一代孩子总是比我年少时单纯的懵懂的喜欢来得有内涵些，孩子们会用食材的医理武装思想，继而喜欢它。而那时农村娃的我，仅仅只是“土豆派”的朴素的喜欢，因为“金铃子”的外表而钟爱不已。

奔着“金铃子”，喜欢放暑假时向母亲一再要求上大湖村大姨母的家去小住些日子。长街大湖村是大村，在80年代初村礼堂时常有放电影的，姨丈是放映管理员，我就可以“跟屁虫”似的去免费看电影，而且电影院周边的场地天天如闹市，商品各异，称为“小香港”，挺吸引我这个山里娃的。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姨母家的大庭院，她的公婆在道地的南侧菜园年年种上几架“金铃子”，暑假的盛夏里每天清晨可以摘上一小筐，又没有可怕的大黄狗，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摘来摆弄与美食一顿。

姨母家的的公爹是识文断字的人，夏天的傍晚里，藤椅在金铃子瓜架下一摆，在摇曳的瓜蔓下晚餐、看书读报，真是一种富有情调的小资生活，令我十分向往。金铃子的瓜蔓在晚霞下倍显清丽，越看越让人喜欢，很憧憬自己也拥有那一幕橙青交汇的婆娑，尽情享受天高地阔的和美时空。

苦瓜架

金铃子架

如今庭院里，金铃子瓜蔓已爬上晾晒杆、围墙顶，孕花结籽，演绎着一夏的生机。待到橙黄亮艳时，我定然邀你们前来共赏它的风花雪月，躺在瓜蔓下，天南地北地“喝五道六”，撩撩“红娘子的”面纱，如何?

缑

城

草

木

诉说着童年的轶事，散发着自然的芬芳

携带着乡土的气息，酝酿着醇美的草木

图文 | 鹉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