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在戳穿之前,伤害的是说谎的人
谎言被戳穿后
伤害大大于早说真话……
记者小何打量着眼前面容憔悴的女人,他觉得记忆仿佛对自己说了谎。曾经,他在新闻节目里见过这张面孔,那时梁凯茵一身月白套裙,画着素雅的淡妆,作为江北市高考理科状元的母亲,她和全家成为媒体聚光灯下的焦点。如今,梁凯茵套着一件松垮的暗橙色拘留服,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她的声音透着一种疲惫的沙哑,仿佛跋涉过荒漠的迷途旅人。“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没有遗弃那个,”梁凯茵充满绝望地重复着,“……那个孩子。”小何推了推眼镜,近日警方通缉的莫衍和梁凯茵夫妇双双落网,这对曾经培养出天才学霸的模范夫妻,被指控在五年前遗弃了他们收养的女孩童童,如今童童已经找到了新的收养家庭,而莫衍夫妇则成为舆论媒体指责的对象。“她根本不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梁凯茵回忆起那段往事,仿佛不寒而栗,“我们一家人才是受害者,她想要杀死我们!”小何手中的录音笔突兀地摔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诧异地抬头望着梁凯茵,像在注视着一个痛苦的谜团。望着眼前滚滚流逝的江水,梁凯茵的心里涌起一阵惆怅和茫然。在儿子东东考大学前,丈夫莫衍就和她计划着再要一个女儿,两个人都很喜欢文静可爱的女孩子,然而天不如人愿,凯茵在体检中发现自己再度妊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夫妻两人一番商量后,向江北市圣心福利院提出领养申请,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等待。“您好,请问是梁女士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这里是圣心福利院,我们收入了一名女童,请问您是否愿意……”还没来得及听完电话那头的话,凯茵的心里激荡起一阵兴奋的喜悦,匆匆谢过福利院联络员阿云后,她连忙打电话给丈夫莫衍,两个人简直欣喜若狂,立刻决定前去迎接这个期待已久的小女孩。在圣心福利院,阿云接待了莫衍夫妇,递给他们一份基本资料。女孩的名字叫做童童,今年只有六岁,在江北郊县出生,被亲生父母遗弃后几经辗转,最后来到了福利院。然而,当看到童童时,凯茵惊讶地发现,她骨瘦如柴的双腿根本无法走路,整个人蜷缩在一辆锈迹斑斑的旧轮椅里,娇小的脸庞满是泥垢,就那样怯生生地望着笑容满面的自己,迟迟不肯伸出手触摸她。“没来得及和你们讲,童童患有严重的脊髓发育不良,因此她的骨骼发育比较异常,身材相对同龄人矮小一些。”福利院的阿云有些遗憾和惋惜地说道,“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介意。”在看到童童的那个瞬间,梁凯茵就被她身上那种超越年纪的镇静气质所震撼了,她看着童童清澈的眼眸,仿佛在那里藏着一个孤绝戒备的老灵魂。凯茵突然感到很心疼,她不知道身患残疾的童童到底遭受了多少苦,“我们愿意,以后童童就是我们的女儿。”莫衍走过来抚摸着她的手背,用慈爱的目光看着童童,然后前往院长办公室签署领养手续。凯茵看着童童,在心里暗暗发誓要给她一个温暖美好的家。童童的怀里抱着一个缝着补丁的白色布娃娃。奇怪的是,布娃娃的脸上没有其他五官,只用黑色铅笔画着一道微笑的弧线。在回家路上经过百货商店,莫衍和凯茵为童童买了许多新的衣服,刚一进家门,莫衍就跑进厨房,准备为童童做一桌丰盛的菜肴,而凯茵则抱着童童到浴室洗澡,她感觉怀中的女孩苍白如纸,瘦削的四肢几乎可以看到骨骼的轮廓。收拾完毕,一家人聚在桌边开始晚餐,看着童童默默吃菜的模样,凯茵的心里充盈着怜惜之情。从此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她看着抱着布娃娃的童童,幸福地叹息着。转瞬间三个月就这样过去,童童也习惯了在莫衍家的新生活,她很乖巧懂事,莫衍和凯茵都对她视如己出。暑假来临的时候,在京城读大学的东东也回到了家,尽管早已得知家里多了一个妹妹,但见到童童的瞬间,依然让他心灵震颤不已。童童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对着他这个哥哥礼貌地微笑着,眼神深邃而明亮。“东东,听说你加入了学校里的航海社团啊,怎么样?”莫衍骄傲地揉揉儿子的头发。“哈哈老爸,京城没什么水,我这次回来可要好好玩一玩。”东东从小在江畔长大,谙熟水性。“童童妹妹也一起去吧?”东东对童童保持着友好的热情。“当然了,我在网上预订了滨海的民宿,我们明天就出发。”梁凯茵笑着说,轻轻抚着童童的肩膀。茧棠湾坐落在江北东端的入海口,这里有着细腻洁白的冲积沙滩,在炎炎夏日,成为人们度假休闲的绝佳去处。莫衍一家将车子停在岸边,东东兴奋地向着海浪跑去,凯茵将童童推到沙滩旁,转身回到车上去取太阳伞。然而,正当她拿着伞回来找童童时,却发现那轮椅上面空空如也。梁凯茵焦急地四处张望,赫然看到童童正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欢快地奔跑着。轻盈活泼的姿态,如同一只斑斓的花蝴蝶,凯茵感到非常迷惑,童童的腿竟然可以走动,而且还如此灵活?她的心里涌起一阵怀疑的乌云。海滩上翻涌着细细的浪花,童童的笑颜异常纯净,她穿着枣红色沙滩裙,坐在海浪的中间,像一尊神秘的雕像,散发着谜一样的光晕。回家的路上,凯茵有些心事重重,连莫衍最擅长的冷笑话,都没能让她缓过神来。东东推着童童回到卧室。“想什么呢老婆?”他接过妻子的包,随手放在沙发上。“也没什么。”凯茵走过去整理着垃圾桶,突然,一件熟悉的粉色内衣定住了她的目光。在垃圾桶最深处,放着一条童童的内衣,她惊讶地发现在裤腿的内侧沾染着暗红的血迹,看起来如同月经来潮的痕迹。她把这条脏的裤子藏在这里,明显是不想让大家发现。梁凯茵感到越来越惊慌,她隐隐觉得童童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她的腿,还有她的生理期,这都预示着她在隐瞒着什么秘密。她把这些疑点告诉了丈夫,莫衍预约了一位全科医生,准备为童童做一次骨骼密度测试。得知要到接受检查,向来乖巧的童童突然表现出非常抵抗的情绪,她像一只暴躁的小野兽那样,用指甲不停地抓挠着轮椅上的金属栏杆,重复着低沉而不满的嘶吼。得知真相,梁凯茵如蒙雷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与自己全家朝夕相处,被自己疼爱有加的“小女孩”,竟然早已接近成年。震惊之余,她看到童童被检测后的眼神更加闪躲,仿佛害怕被再次遗弃一般,这又让她有些心酸。“我们不能抛弃她,凯茵。”丈夫看着她的眼睛说,“虽然她在年龄上欺骗了我们,但她依然是一个女孩,我们既然选择领养她,就应该继续照顾她。”“没关系的,她只是一个女孩啊。”莫衍轻轻抱住凯茵,“没事的。”缩在墙角的童童,看上去真的只有六七岁女孩一般大,她的腿可以走动,她的沟通能力也没有障碍,但她将自己包裹成一个静默的茧,一个不愿被参透的谜。在真实年龄被揭秘后,童童好像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对于这个收养家庭,表现出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仇恨。那天夜里醒来,凯茵感到口中一阵干渴,她想到厨房倒杯水喝,刚摸索着穿上拖鞋,抬头突然看到一个黑影靠着床角,正用一种饱含着恶毒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童童!你干什么呢,这么晚怎么不去睡觉?”身旁的丈夫正熟睡着,还打着呼噜,她摇晃着丈夫的被子,想把他推醒。“怎么啦老婆,出什么事了?”莫衍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转过身对她说。“你看童童……”等凯茵再转过头,发现刚刚的童童早已不见踪影。“什么童童,她不是在房间里睡觉吗,老婆你看花眼了,睡吧睡吧。”莫衍翻了个身继续睡去。黑暗中,梁凯茵感到一种毫无根由却毛骨悚然的寒冷,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刚刚童童就站在自己的床前,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用一种要把她和莫衍生吞活剥的眼神。无独有偶,童童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地蔓延着。随后的某天早晨,凯茵亲眼目睹童童在给她的咖啡里添加了一些液体,她当场质问童童加了什么,女孩仰起脸充满挑衅地看着她,说那是漂白剂。“我要毒死你们。”童童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自己讲的是喝杯下午茶那样平静美好的事情。此外,凯茵下班回家的时候,还看到童童就在客厅的墙壁上涂抹着,用她书包里的水彩笔,她正在写,她要杀死莫衍全家人。震惊失措的梁凯茵立刻找到了莫衍,他们将童童送到江北的精神卫生中心,为她进行精神疾病的检测和治疗。在医院里,童童毫无顾忌地对负责检查的医生说,她今年有十八岁了,她想杀掉莫衍和梁凯茵一家。经过了近三年的治疗,童童出院了,莫衍向派出所提出了申请,要求纠正童童的年龄,在于圣心福利院沟通后,童童最终确定的年龄为二十二岁,她已然是一个成年人。莫衍为童童申请了社保卡,并为她租了一间新的公寓,预付了一年的房租。夫妇俩希望童童能够适应社会生活,也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儿子东东毕业后留在京城工作,莫衍和梁凯茵也搬到了京城,此后再与童童联系,却发现她已经不接电话了。再次听到童童的消息时,就是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得知被起诉涉嫌遗弃幼童,而童童在新养父母家庭里,继续着她双面的生活。“我们不是遗弃儿童的罪人,她已经成年了,她威胁我们,要杀死我们……”梁凯茵绝望地看着眼前的记者小何,已经泣不成声。
笔者说
本故事取材于一则社会新闻:2013年,一对美国夫妻遗弃了他们收养了9岁残疾女孩,却在六年后因此被警方通缉。当事人指出,这个小女孩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并且蓄意谋害他们全家。
在扑朔迷离的真相背后,女孩用谎言伪装自己,经历着反复的收养与遗弃,她的心理状态也充满病态的挣扎。回到心的起点,希望悲剧不会再次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