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三个错字的风波(二)

三、有争议的错字

故宫博物院曾在1935年推出了《故宫日历》,自2010年重发以来,《故宫日历》作为向公众介绍中国古代艺术、普及传统文化的读本,一跃成为故宫爱好者的年度珍藏。每逢岁末,故宫都会发行。然而每次面世不久,伴随着销量节节攀升,读者的“纠错”纷至沓来。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封面上“历”的汉碑隶书集字。
对此,故宫博物院工作人员笑言:“争议由来已久,这属于比较高级的争论,欢迎各方参与讨论。”她告诉记者,近年来,每逢新书面世,都会有读者提出这个“历”字的使用问题,故宫还就此请教了古书画、古文字等领域的几位相关学者,大家均表示这一用法并没有错,并给出了相应的文献依据。“歴”是出现较早、含义较广的古字,虽然后来分化出了“曆”专用于表历法之意,但两者通用仍然不能算错。
2016年版的《故宫日历》,在书末的编纂说明中特别解释了“歴”字的由来:封面、书脊沿用1935年和1937年版《故宫日历》用《史晨碑》汉隶集字。秦汉时期通用“歴”字,《史晨碑》中便有“歴”而无“暦”。以后才分化出“暦”字专表“历法”之意,但仍可以本字“歴”代引申字“暦”。清代文字学家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歴”字后即有注曰“引申为治暦明时之暦”。“歴”在汉唐之间常写为“广林止”,被视为标准字形“歴”的异体字,合乎集字规范。也曾有人建议,虽然没有用错,但为避免是非纷争,可以更换一下。但故宫通过微博回应:“既然没有错,那么,从民国时期沿用至今的这一封面集字就完全没有必要更换。这也是对当年故宫日历的编纂者冯华先生等老一代故宫人为传播普及古典艺术、传统文化所作努力的最好纪念。”

但对照《史晨碑》碑文,这个“

”的原文用法是“大汉延期,弥

亿万”,这里应该是经历的历(歴),与历法的历(暦)并不相同,可以说1935年的故宫日历在集字时,似乎并不严谨。新加坡国立大学社会科学院副教授石毓智撰文指出“《故宫日歴》的'歴’确实是错别字”:“不要说某部古书这样用了今天你就可以跟着用。在语言文字没有规范之前,一个字有多种写法,比如《论语》的第一句话:'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然而能因为这个用法,就有理由把'喜悦’写成'喜说’吗?除非汉隶碑拓上就有'故宫日歴’并用,编写者为了仿古不失真才用了'歴’,否则就说不通。编写组说是根据古碑文集字,也只能说日历编写组人员缺乏文字知识,集字集错了”。当时汉隶只有“歷”而无“曆”,使用“曆”是在汉以后了。但当时“歷”义包括后来“曆”的含义,如果集字时考虑得更周全些,选用有“曆”义的字则更为稳妥。这是从集字来源及用法上说明使用不当。

《咬文嚼字》执行主编黄安靖对媒体表示:《故宫日历》封面上繁体字的“歴”写错了,应为“曆”。根据《汉典》等资料,“历”的繁体字有三种,“厤”“曆”和“歴”。“厤”和“暦”都可以作为日历解释,但“歴”是经过的意思,解释为来历、阅历,但不能用作日历。这种观点强调的是当前规范汉字的正确使用方法。

的确我们不能以今律古,轻易说哪个古字是错的,但我们也不能随意以古字用为今字,以古为雅为正。

在《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中,“歷”的异体字只有“歴”和“厯”,“曆”的异体字只有“厤”。可见史上“

”的写法和使用也并不多见。1935年集字而成的日历名称非古人所为,也还称不上古迹。集字人已经故去,以附页简介用作纪念无妨。且新版日历版式及内容与过去已大不相同,在历经汉字简化,从通用汉字到规范汉字,并有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语言文字法》《出版物汉字使用管理规定》等法律法规文件。如属影印再版书籍可以仿照过去,而新编书刊则不宜以旧版式所集古字作为新刊封面广而宣之,招致争议。所以,姑且称之为“有争议的错字”。

《故宫日历》出版后,许多博物馆等单位也相继推出了各种文创日历,从这些文创中“历”的用法上,可以看出《故宫日历》封面用字所产生的负面影响。

1.“历”的繁体字、异体字大行其道。

“营造历”直接模仿了故宫的用法,尚不知是否也是从汉隶碑文中集取还是另有来头:

“国博”“辽博”等使用的是相应的正规繁体字:

“陕博”则先用正规的繁体字,后又用了书法中的异体字:

2.“歴”“曆”现在皆简化为“历”,但在使用繁体字时常有“曆”错用为“歷”的现象,而近期则更是屡屡出现。

“新疆美食”“天博”用了手书的繁体字“歷”或异体字“厯”:

有的则直接把“曆”用成了“歷”。其中,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故宫文化服务中心”竟也把“皇历(曆)”错用为“皇歷”:

当然,也不乏中规中矩使用简体字“历”的:

台湾的《故宫文物日历》则使用正体字“曆”:

国家对出版物繁体字的使用有着明确的规定,并不是随便想用就用的,这一点大家都应该严格遵照执行。作为文化部门更应该带头执行,特别要考虑到公众感受和社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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