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满大街的这种车终于要消失了？
非法电动三四轮车，也就是俗称的“老年代步车”乱象已存在数十年之久，影响交通秩序、带来安全风险、群众反映强烈。目前，北京市相关部门开展针对非法电动三四轮车的专项执法行动，从销售端、运输端进行打击查处，严控增量。破除城市交通的“顽疾”，还需要多久？
城市里越来越多的非法“代步”车
市民张先生去年11月刚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因为孩子上幼儿园，需要老人接送，得解决寒冬里2公里左右的一老一小出行难题。
张先生:“走路25分钟左右，开车10分钟，现在中关村照违章的探头特别多，开车的话很容易被拍，坐公交车没有直达的，都得走。考虑这个原因，所以就买（电动三轮）车方便一点。”
通过网上销售渠道，张先生找到了位于大兴区的实体店铺，选好车付了款，商家直接开几十公里把车送到了中关村张先生家楼下。
张先生：“在淘宝上查的，然后就去店里看看。那老板微信总在发，每天都有卖出去的，各式各样，三轮、四轮的都有，有时候一天卖两三辆，最多卖三四辆都有。”
因为方便，现在每到周末，张先生带着孩子出行，也更多地都是以电动三轮车为主了。
张先生：“使用性很好，带孩子去公园什么都很方便，好多公园都没有停车位，（这车可以）骑到台阶上去。”
张先生购买的电动三轮车同款/张先生供图
市民李女士家里的电动四轮车，更符合“老年代步车”的性能，限速20公里，已经用了三年。
李女士：“2018年正好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买的）。孩子走路得1个多小时，开车的话半个小时就能解决。我们那车可慢了，最快速度就20（公里每小时）。这是老年代步车，我想这速度也不能太快了，得给他反应时间，不那么危险。”
李女士表示，日常出门在家附近活动，也更愿意驾驶这辆电动四轮车。
李女士：“带孩子去周边上课外班，启动车还要去地库，好长时间，然后又去找停车位也很麻烦，那小车下了楼就开走就是了。”
李女士家的电动四轮车/李女士供图
现实中，电动三四轮车不遵守交通规则、扰乱交通秩序的驾驶行为非常普遍。记者走访北京东城、西城、朝阳、海淀等区的多条道路发现，在便道、公交车站、机动车道等区域，随意停放的老年代步车随处可见。在西城区菜市口大街与南横街路口，10分钟左右，45辆各类电动三四轮车穿过路口，存在部分车辆闯红灯，或在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随意穿行。
市民：“很多逆行。”
“乱停乱放，有时候车速又很快。”
“小学校、幼儿园门口（电动三四轮车）太多了，贴一个’接送孩子’、’自用’，闯红灯，都带着小孩，非常危险。”
菜市口大街路口穿行的电动三轮四轮车/记者拍摄
北京某小区大门外停着的电动车/记者拍摄
据媒体报道，2020年4月，湖南省株洲市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名66岁的老人驾驶低速电动四轮车闯红灯，与正常行驶的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老人被甩出车外身亡。经调查，这名老人没有驾照，最终被交管部门认定负事故全责。采访中，也有市民遇到过类似的危险。
市民：“有一回，就在莲石西路辅路，回家的时候，我带着我媳妇，他（电动三轮车）突然就蹿出来，然后差点就顶上。我媳妇还怀着孕，我一脚急刹就差点顶着脑袋。”
北京东城区路面行驶的电动三轮车/记者拍摄
西城区陶然亭桥上行驶的电动三轮车/记者拍摄
这些“老年代步车”没有在工信部备案，属于非法电动三四轮车范畴。目前，北京市绝大部分私人使用的电动三四轮车早已超出了“代步”范围。国家发改委综合运输研究所城市交通运输中心主任程世东指出，这些车辆被驾驶人当作机动车上路，却不受相关法律法规的管理，也不需要驾驶证、上牌、年检、限行。
程世东：“它是介于机动车和非机动车之间的一个交通工具，既不符合机动车的相关标准，也不符合非机动车的相关标准。它带来的交通的秩序也是更加的混乱，交通安全的隐患也很大。”
北京启动非法电动三四轮车整治
记者走访发现，市场上销售的三四轮电动车价格普遍在1万元到3万元之间，车辆外形与小型两厢轿车接近，还可以加装空调等设施。一位电动自行车销售人员透露，因为这些车不合规，所以不能摆放在店里，但几乎在所有电动自行车店都可以买到电动三四轮车。
电动车销售人员：“其实各个店都有渠道，就像我们店，一直做电动自行车，会有人联系我们，说是有四轮的、三轮的车，他有联系方式，库房一般都是在六环外、五环外。假如说定了，看配置、样式没问题，打电话他会把车给送过来。”
西城区南横东街路边停放的电动车/记者拍摄
非法车辆存放仓库/市场监管局供图
同时，北京电源行业协会副秘书长刘维表示，这些车的生产，也都是监管空白地带。
刘维：“这些厂商主要在山东、河南、江苏，现在其实生产是没有标准的，都是按照各个厂商自己的企业标准来做。这些厂商大多是场地车的资质，生产出来的车也都是场地用车的合格证，所以实际上是不能上路的。”
长期以来，老年代步车的无序增长给末端执法带来困难。北京市场监管局产品质量安全监督管理处处长吴宪表示，一些违规销售非法电动三四轮车的商家会把车辆停放在路边，形成一种车辆“无人认领”的状态；一些商家以拼装形式售卖非法电动三四轮车，躲避市场监管部门执法。
吴宪：“2018年北京出台了道路交通法实施办法，同时也出台了非机动车地方条例。之前的掌握情况，一般销售三轮四轮车的主体，也基本都是销售电动自行车的主体。我们建立台账，本市目前销售电动自行车大约1200家，前期已经立案查处47起销售非法三轮四轮车的行为。面临着很多的票据是天津、河北、山东的，对我们执法办案的取证难度比较大。”
东城区广渠门外大街路边停放的电动车/记者拍摄
北京市场监管局整治非法车辆销售市场/市场监管局供图
2020年12月以来，北京市相关部门开展了非法电动三四轮车专项整治行动。其中，公安部门对没有在工信部备案且符合立案标准的开展侦查打击，并加大环京54个公安检查站和109个乡村卡口盘查检查力度，重点拦截盘查载有非法电动三、四轮车辆及电池等配件的运输车辆，阻断非法车辆进京渠道。
截至今年1月9号，北京警方已拦截非法运输车辆112辆，查获非法电动三四轮车1165辆。同时，市场监管部门集中打击生产、销售没有经国家许可的电动三、四轮车违法行为。
吴宪：“12月以来查处违法销售行为12起，查扣非法电动三轮四轮车196辆，相关的案件正在办理过程中。对电商平台、搜索引擎公司和信息归集平台要求不得向本市销售非法机动车辆。”
北京市场监管局整治非法车辆销售市场/市场监管局供图
目前，本市大多数电动自行车销售商家都表示，近两周以来，库存的电动三四轮车已经返厂。
电动车销售商家：“现在啥都没了，都断货了。”
“这一两周彻底没了，都返走了。”
全链条打击一个不能少
非法电动三四轮车的种种乱象早已不是新鲜事。此前多年，从国家多个部委到地方相关部门，一直在推进整顿治理。工信部等六部委2018年印发的《关于加强低速电动车管理的通知》中，已把这些所谓的“老年代步车”划入低速电动车范畴，要求各地政府组织开展低速电动车清理整顿工作，严禁新增产能，加速规范管理。
杭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事故对策处副处长何进介绍，浙江杭州交管部门从2019年6月以来创新执法机制，有效推进了对非法电动三四轮车生产、销售、使用的全链条打击。
何进：“新组建了查案大队，工作职责就是对一些交警原先没有在进行管理的、不在我们交警部门管辖范围之内的，这些违法犯罪、刑事犯罪的打击。要求各区的交警大队对于每一起交通事故都要倒查，是否存在生产销售环节存在问题的。一旦发现问题，从严打击。成效还是比较明显的，一个是销售违法（车辆）少了，一个是涉及电动车死亡交通事故的人数也明显呈下降的态势。”
北京市场监管局整治非法车辆销售市场/市场监管局供图
北京电源行业协会副秘书长刘维表示，下一步，国家将出台低速电动车强制标准。
刘维：“这个标准去年有了一个变化，就是这个标准立项的是国家推荐标准，去年变更为强制标准，所以标准落实上还需要一些时间。到底是什么车、碰撞安全的等级、有哪些路权、什么车道可以行驶、是不是需要驾驶证，都是要通过这个标准规定的。出台后，包括在生产、使用环节上，包括地方如何执行相关的细则，才能够有依据。”
严管违法电动三四轮车的同时，国家发改委综合运输研究所城市交通运输中心主任程世东提出，这些车辆的存在，体现出的是老年人这一特殊群体的出行需求，因此，管理不能简单粗暴地以罚代管、以扣代管。能否满足老年人群体的多样化出行需求，是一个不容忽视、真真切切的民生问题。
程世东：“应该是绝大部分的使用者还是老年人以及老年人带孩子的这种情况。就需要去分析这部分人的出行需求，从生产销售和使用这个环节去禁止的同时，在步行、自行车，尤其是在公交以及打车的这些方面，如何更好地满足这部分人群的出行需求。”
记 者 | 任雪娇
编 辑 | 朱艳婷
主 编 | 程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