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头

早晨出完公差，信步走到最近的五泉早市转转。

这里是我常来的去处。感觉是方圆二十里内最大的早市，卖啥的都有，永远“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就喜欢这份热闹劲。

最大意味着什么？东西多，货源足，同比下来有了竞争，竞争下面就意味着能给顾客最大的让利。

说点人话就是：货好货足能挑还便宜。

这条街跟张掖路、永昌路步行街相比，相同点是人流不息，不同点是，这里的人年龄便大，衣着显灰，走路多半不稳，手里都拎只菜袋子，大有英雄迟暮之意。而前者尽显时尚，完全是美女靓仔的天地，他们瘦露透皱，五颜六色，朝气蓬勃，结伙成群，一派欣欣向荣。

今天的早市怎么遮起了半幅马路，也不见了摆早摊的……再往里，再往里，突然就别有洞天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崭新牌楼出现了，上书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五泉老街”。

多少天不来，这里居然旧貌换新颜了。这地方显然盖起不是一天两天，以前从没注意过，是突然被拉下盖头来了是吧？

市场还是那个市场，人流依然密集，卖啥的都有，全是“进口”货，干湿都有，四季瓜果，生鲜美食。

举起手机拍张照片留个纪念。以后可以多来转转。

周边还是那些个人，也是，这个并非周末的时间段大家伙都在上班，能来这里的就是这群人。

一位中年妇女手里举了块牌子，上写着“摊位出让，十万元”。里边的意思你细领会。

一路都是拎包拖袋的，我其实啥也不买，只是专为转转而来转转。老婆为这个还说过我：你倒是没地方可去了，开车来这地方转悠。

事实是，人这大半辈子，这种地方算是来的最多的，如果你细想想的话。这里边有生活，有人间烟火味道，最接地气对吧？如果真有一天不来了，说明你做官了，而且做大了。如果那天你又来了，说明你退休了，无衔无职又无权了。

最近的车站有一百多米。刚刚坐下，来了一位老头子，走路显慢，拄着根拐棍，那种带孔可伸缩的，像根长笛似的，靠着我慢慢坐下。看老汉穿着还算讲究，至少感觉比我强去不少，是不是以前的“官人”呢？灰色长外套，戴顶夹帽子，手里拎着个小提袋，东西看起来也不多，显然是刚从市场上下来的。

市场上的人分两种，一种是拎个小包的，一种是拖个带轱辘的大口袋的，有一种人永远买不了几多菜，有一种人永远是大包大蛋。年龄越大的拎的包就越小，来的频率反倒越高，这是自然规律吧。

老者有七十，一边哆嗦着掏了只揉成一团的口罩戴好，整了整，还专意留出两个鼻孔，跟我一样怕被憋气。这种一次性的口罩早就用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只要能用，总还是不扔的。边戴边自言自语：这地方以后会很繁华呢。

远处另一个老头子接话：今后“五泉老街”比“兰州老街”还要好。

原来一起买菜的不止一个老头，还有第二个老头，还有第三个老头，差不多的打扮，都戴着帽子。

一辆公交过来了，身边老头说，不要上，不是这辆，要坐33路。

话音落了没几下，老头说，“来了，33来了。”

我赶紧起身看，我也是要坐这趟车的，怎么不见呢？再看，老远老远拐弯处，一辆车渐渐摆正，走近了才认清楚正是纯黄色的33路。老头怎么那般早就预感到呢？简直是有点神气。

就这么一起上车了，一大帮人，拎小包的老头子们。

我一路扭头看窗外，也不知道他们下了没有，啥时间下车了，车走过了十几站，走到火车站了，一个干瘦驼背的老太太下车了，也拎了一小塑料袋的菜，老太太跑这么远的路，也是去五泉早市买菜的呀，这距离算是突破我心理纪录了。

我想，以后我很老了，我也坐免费公交来老街，争取打破他们的纪录，这算是提前预习一遍路程。

2021年10月12日星期二下午3时4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