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凭吊大黑坨古槐​II王建东（河北省）

凭吊大黑坨古槐

☆王建东（河北省）

内蒙古多伦县城北十多公里处，是闪电河和黑风河的交汇处，两河泾渭分明，闪电河水呈黑色，黑风河水呈银色，两河相会形成滦河，滦河如玉带，飘逸在锡林郭勒草原之上，滦河如玉龙，盘亘在燕山山脉之间。经过近1000公里的长途－跋涉，于渤海湾乐亭县入海，算是完成了她的奔袭之旅。在上亿万年迤迤逦逦，浩浩汤汤的奔袭过程中，滦河可谓是泽被热土，德滋厚壤。它通过冲刷、切割、搬运、沉积等地理形式，造就了美丽的冀东大平原。在这富饶的大平原上，自大约7000－－10000年前就有先祖在此繁衍生息。然则战乱兵燹，洪水瘟疫使这片土地人烟了了。到了雄才大略的明成祖朱棣时代，他迁都北京，为拱卫京师，朱棣继承了他老爸朱元璋的衣钵，继续从人口稠密的山西和南方各省向北京周围大量移民，以充实京畿重地。据《明实录》载，从洪武四年（公元1371）到永乐三年（公元1405），徙万户以上的记录达九次之多。

乐亭，金大定年间（公元1189年）建县，归滦州辖治，因“负山滨海，素称形胜”（滦州志），而成为移民最多的地方。俗话说：故土难离。那些撇家舍业，迁徙而来的先民，总是对故土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于是在定居的同时，必然要栽上一棵代表故土的树苗，一棵槐树。因为他们来自洪洞大槐树下。这棵槐树的幼苗，不仅代表着先民们对故土的思念，更代表着他们对新生活的期盼和憧憬。

为防水患，先民们新的定居地大多选择在高岗位置，也就是“坨”。这些以“坨”命名的村庄，在乐亭比比皆是。民间有：滦州七十二营，乐亭七十二坨之说。明永乐二年（1404年），在滦河右岸，距乐亭县城约十公里，一个叫大黑坨的地方，定居了李姓移民，他们也同样栽植了一棵槐树。这个村子，在历史的兴替中嬗变；这棵槐树，在时序的更迭中生长。从手臂粗到大腿粗，从腰粗到磟碡粗，始终枝繁叶茂，葳蕤异常。

在这棵槐树四百八十五岁的时候，李家一个男孩诞生。这个孩子还在母腹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他出生后不久，母亲也撒手人寰。他是在大爷爷的抚育下长大成人的。他乳名虽叫憨头却聪慧异常，他在单子鳌老师的指导下，在大槐树下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抄录《富国策》。当然，他也肯定闪着黑亮的眸子，在大槐树下逮过知了，捉过蜻蜓。这棵大槐树，引导他把根牢牢地扎进厚重的泥土，以庇护生民。从而品格坚毅，生命婆娑。

以后，他带着对大槐树的思念，带着对大黑坨的袅袅炊烟的深深眷恋。带着对乐亭大鼓九腔十八调的依依不舍，带着这片土地赐予他的淳朴厚道，聪明睿智，铁血勇敢，走向了远方，开启了他救国救民良策的求索之旅。

1905年，16岁的他考入了永平府中学堂。他六年的功课三年就学完。1907年，他被三所大学同时录取。一是军医大学，二是长芦银行专修所，三是天津法政专门学校。这一时期他有了自己人生追求的明确选择。他后来回忆六年的大学生活这样说道:“随政治知识之日进，而再造中国之志趣而日益腾高。”这时他不满足学到的知识，仍感到“学识之不足”，还要进一步深造。

1913年冬，进一步实现自己人生的理想，他东渡日本。他说:“人生最高之理想，在于求达于真理，前进而勿顾后，背黑暗而向光明”，“勇往奋进以赴之，断头流血以从之，瘅精粹力以成之”。又说:“钊自束发受书，即矢志努力于民族解放之事业，实践其所信，励行其所知，为功为罪，所不暇计”。

钊者，刀也。大钊即大刀。从这个名字上看，他侠气十足。侠之大者，为国为民。1916年他走进北大，在北大红楼，他带着大槐树的坚韧，带着故土赋予他的聪慧和执着，他圈点着《新青年》，推动着新文化运动，向旧制施利刃；在神州播光明。胸燃青春之火，争庶民之胜利；襟抱凌云之志，为民族谋复兴；敲响五四晨钟；播撒马列火种。与陈独秀相约建党，字斟句酌为党命名。在他和同志们的共同努力下，华夏大地更生求变，共产事业烈火熊熊。庶民的胜利呼之欲出，青春之中国大幕开启。

他字守常。但他却是一个不守常理的侠客。他任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并兼五所大学的教授，每月收入二百元大洋，其时，他手下的图书管理员毛泽东月薪是六块大洋，北京一个黄包车夫的月收入是三块大洋。他足可以过着优渥的生活，体体面面地当他的名教授，稳稳当当地作他的大学者。然而，他却一反常理地选择了“冬絮衣，夏布衫，黄卷青灯，茹苦食淡”的清贫生活，选择了觉醒和播火，选择了与旧势力势不两立，选择了搅动神州风云，选择了为了中国谋富强的筚路蓝缕，选择了为了民众求解放而殚精竭虑，甚至选择了慷慨赴死。此时此刻，那种敬意总会在我这个小老乡心中油然而生，这是怎样一种奉献和伟大的精神啊！这是一位多么不同凡响的人物啊！这些特质，难道不是故乡的大槐树的赐予和惠泽吗？

古树苍生，厚重的历史自然站成一道风景，百世不会凋零。古槐，以六百余岁的年龄，以令人仰视的高度，审视着中华大地的风风雨雨，注目着世道的更迭变迁。古槐意深，她肯定是带着先辈们那种执着和不懈，在滦河右岸这块丰腴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继而禀太钧之品德，标格荦荦；涵天地之精华，韵致苍苍。枝叶丰茂，溢彩流芳；老干遒劲，韧而粗犷。蔚以文韵之翰藻；威呈武毅之坚刚。酷暑不失其器宇，寒霜不改其繁昌。

俗语说：千年柏，万年松，不如老槐歇歇工。槐树的生命是质朴的，更是坚韧的。纵使冰侵雪压，虫蛀风摧，出了些许树洞，它仍葳蕤繁茂，意呈风雅。性若谦谦君子，有容而正；品似卓卓圣人，坚毅刚强。

舍得生命和青春的人，才能改变历史。只有经历风吹雨打，才可生琛丽之气，蕴英雄之象。虽然，他的生命仅历三十八寒暑，但他精神是坚毅而永存的。他引导的毛泽东、蔡和森、周恩来、邓颖超、向警予等青年才俊，不但成为中国革命的中流砥柱，也把他的“以青春之我，创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类，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的事业赓续绵延，发扬光大。

哦，这棵大槐树的铁干，赐予了他担道义的铁肩，这棵大槐树的虬枝，赐予他了著文章的妙手。这棵大槐树哦，正如他所开启的事业，经历了日月星辰的变迁，接受了雪雨风霜的洗礼，蓄积了生命的质朴，保存了历史的韶光，沉淀了如梭的岁月，锻造了自信的从容。以品格成一家之大美，凭气概树万木之楷样。不但植根于大地，吮吸着泥土的芳香，更是青春不老，万代千秋！

大黑坨的古槐树是一道风景，更是一种象征。精神不死，事业永存，赓续绵延，永葆青春。

本文参考文献：1：李洪发《冀东移民史》；2：马砚田《再谒李大钊故居》；

3：徐行信《李大钊故里古槐  见证厚重历史》 4：中国文联出版社《滦河文化研究》

作者简介

王建东，自署仁者瘦，不伦不类斋主人。1962年出生。喜翰墨，好诗文。现任乐亭县文联副主席。乐亭县诗词协会名誉会长。系中华辞赋社会员。作品多次获奖，有诗词集《野调无腔》、散文集《杂花乱开》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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