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评｜降央的马儿啊从前的慢

 牵 笔 君 子

温度◆品味◆性灵◆觉知

以   马   为   梦

以   梦   为   马

降央的马儿走着从前的慢

□  远  牵

《马儿啊，你慢些走》是一首全民传唱的流行度很高的红歌，这首歌被唱响了几十年后，仍让人们耳熟能详，琅琅上口，岁月的流金更让这支金曲越唱越响，沉淀出了不一样的意义。

首唱这支歌的马玉涛老师在当年是以文唱武，印象中文质彬彬的马老师着一身戎英姿挺立引亢高歌，她那宛若金石迸裂直击云霄的响亮嗓音，昂扬奋发的标志性英姿，满怀豪情的经典演唱让这首让人热血沸腾的《马儿啊》作为一曲建设者的赞歌而响彻奔突于大江南北，成了春晚必唱的压轴歌曲。歌声中不用加鞭自奋蹄的快马形象深入人心，军旅红歌成了这首歌的主标签。

然而，降央卓玛翻唱此歌时突转画风。降央将这首《马儿啊》让人目不暇接的现场走马转换为一幅绿意盎然的清新漫步，尤其她采用一种轻徊醇厚的浅吟低唱重新演绎了一种真正慢下来的从容惬意，以轻缓绵长的唱腔吐字，换高调为低调，去快进为慢行，翻老歌为新唱，变铿锵红歌为中国蓝调，一种颠覆力量下焕发出的新美，使这首歌倾刻间惊艳无比，在以抒情为歌曲主调的同时，轻缓而婉转的歌声幽静如画曼妙如诗，一首《马儿啊》愈加悠扬动听，静谧迷人。

这其中，形象化的歌词是关键。如果我们以为降央卓玛版的歌词是现代人新填制的歌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原词作者李鉴尧首先就不会同意，——因为降央卓玛版的歌词，才是这首《马儿啊你慢些走》最初的真正原创歌词!

说起来在《马儿啊你慢些走》这首歌的写成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曲折经历。

还是在1961年，云南作家李鉴尧到西双版纳采风，在优美的西双版纳他写出一组《西双版纳诗钞》发表在《边疆文艺》，其中有一首短诗就是后来《马儿啊，你慢些走》的歌词。作曲家生茂以河北地区音乐为主为此歌谱曲。词曲南北交汇，在高度融合相映生辉，周总理评价是“集南北之大成”。后来因政治原因，歌词以“集体”的名义对歌词做了大修改，改过后的歌词乐观豪迈，反映了人们集体劳动建设下的一片大好形势，从“汽车”“铁牛”“渠水”“工厂”“水库”“民兵”“社员”这些具有时代鲜明印迹的特定场景与事物里直观全面地展现了当时一心为公的普遍视角与积极跃进的时代风貌，毫无疑问它曾经激发过一代人在广阔天地里誓叫山河低头的激情斗志与英雄梦想。歌曲的行进是快中有慢中突显快进，高低起伏中激奋高昂。

如果说马玉涛老师唱响的马版的集体歌词是直接套用了李鉴尧原创模板的佳构，它从歌词内容的表达方式上还较为简单，只在场景上作了"大而全"的位移式罗列铺陈填充，总体表达的是一种喜感，而李鉴尧原创的词作则有更多精微巧思的内在环扣衔接暗通款曲，玛版歌词抒发的是一种沉浸式体验，从歌词的意境氛围以及声音的渲染营造上更令人沉醉，你看一一

"肥沃的大地，好像是浸透的油，良田万亩，好像是如黄金铺就"，从"青山滴翠美如画"到"人在画中闹丰收"，无论在修辞、色彩、角度上，从好听、好看、好吃的通感上具有了一种雅俗共赏的兼美，如果联系起当时三年灾害困难时期饥馑的特殊年代背景，就更能懂得"浸透的油"与"黄金铺就"的尤其金贵;而"绿草茵茵如丝毯″"绿丝毯上放马牛""万绿丛中有新村，槟榔树下有竹楼"，"竹楼林荫么清幽"，"马铃敲碎林中的寂静"，这几旬不仅用顶针的文字技法将傣乡的情调绵绵穿连递进，至"姑娘楼前刺绣″更达到了物我、人我两化的异曲同工之妙，而"小溪琴弦″又与前面的"马铃敲碎林中的寂静""为姑娘歌声伴奏″从声音律动上玲珑呼应，以动传静，最后则以"晚风扬起了温柔的翅膀，永远随着我的马儿走"表达了一种沉静而坚定的方向感与内心坚持，而降央用悠缓回旋有悱恻感的醉人歌喉将这种温柔的静谧美抒发得恰如其分。

马版与玛版歌词对比如下

到了80年代，思想观念的转换开启了时代的反思精神，高潮退去，中国人的视角从现象深入到事物的本质，人们开始追求精神与物质的和谐统一，具体到这首歌上就是开始恢复了李鉴尧的原歌词，但因为“集体改词”版的《马儿啊，你慢些走》己传唱十多年，使原版词近几年在降央卓玛的翻唱中出现时，让许多人都产生以为这是新填歌词的错觉。

马版与玛版的这两版歌词，情境南北迥异，从画面，节奏，情绪，到审美都有鲜明的时代差异。虽然一首歌如此不同，却能够得以被两度传唱，堪称金曲，李鉴尧的原歌词在经历了时代的潮流的沉淀后历久弥新而毫不过时更是神奇。究其原因，应在于物质的具象会被时间作旧而精神上的意象永远鲜活，如同降央歌声中表现出来那种心灵上的沉静与恬适，真挚的触动与深情倾诉更具有独特而深邃的动人力量。高低快慢各有千秋，想想不同的时代，一首歌词的命运尚如此迥乎不同，换作是人又当有另一番不同了。

而李鉴尧的歌词历经复杂的时代变革，在今天仍有鲜活的即时在场感，我们今天再听这首歌的时候，除了惊叹其跨越时空的音乐魅力，还让我们由衷地感悟到，人们可以在生活里去找取自己或快或慢的适宜节奏，不但现时如此，就是在从前激流勇快马加鞭的形势下，那一种悠然适意的慢，也是一直以如此安静的方式存在着，它伴着速度与激情的节律微微翕动，让从前的慢重新回来成为现代人观照过往的一面镜子，它映出了那些深刻影响着我们而不为时间改变的一些细碎的美好，并因其缓慢，而成其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