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误会是表达者的宿命
你所看到,皆他人想让你看到;你所知道,皆他人想让你知道。世界全貌,无人得见,“我们听到的一切都是一个观点,不是事实;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一个视角,不是真相”,马克·奥勒留的《沉思录》里,处处是思考。
不必从别人口中认识一个人,他会带着个人色彩,不必从别人那里了解一个人,因为他对每个人都不一样。世间或许根本没有感同身受,当你身处其中时,才会有特别的感受。杂树同园,花开结子,同道非争取而来,各自道路上奔跑时偶遇。所谓聊得来,理解的成分彼此多些。所谓理解,言无不尽,袁宏道坦言:“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下一语,惟会心者知之。”敏感之人,因为别人随便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会胡思乱想,且越思想越沮丧。
知人不言尽,言尽无友,责人不苛尽,苛尽众远,敬人不卑尽,卑尽少骨,所有世故,掩饰内心而已。大悲时不发言,大怒时不争辩,大喜时不许诺,不加掩饰的语言,误读者少,却能暴露心机。“有时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马克·吐温一语解荒诞。而谎言让真实世界越发荒诞,钱钟书《围城》里说:“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能让人心力憔悴。”自以为解释得清,却是越描越黑,直至无语,自己反成了饶舌的小丑。哭非人生,笑非人生,哭笑不得,方为人生。人生之路,何以越走越窄,不是因为不够聪明,再聪明也挽救不了道德上的缺陷。一言不合,拂而去,若不是希望这个社会变好,批判做甚。与错事较真,会一直错下去,如果某日发现不再计较,此非体谅,放弃也。
杯酒下肚,研墨成文,怀抱观古今,不加渲染的往事是账簿,深心托豪素,上了颜色的历史是文学。好的文字,精彩生动,超然霞表,如水中着盐,但知盐味,不见盐质,字字句句泛着岁月的光亮。随古人同游,与今人唱和,阅读是与外界搭建联系的桥梁,心有主见,误读无处不在,竟由此衍生出无数的意义来,斯米尔诺夫·索科尔斯基尝言:“有时,即使最古老的书籍,也能摇身一变,以现代人的身份与你对话。”知识付费时代,将知识变为内容产品,服务产品,然后商业变现。自媒体的高明,使之新的传播体系开放共享,其不仅是作品的创作者,也传播者,作者读者传播者角色由此模糊。没有偶像,不立标准,不再强调诗文言志传道的作用,即便如此,误读并未稍减,新的误读以新的困惑产生。
从表象到概念,再回到表象,形象本身便可思维,且所有思维均需借助某种外在的物质性。同一事务,诗性思维与符号思维异,具象思维与抽象思维异,思维方式多种多样,结果自不同。寻找自己中,发现自己,实现自己时,忘掉自己,无物无我境地,或可将误会化解殆尽。
译文是原著的倒影,传歌人加入自己的调调,不临习何以致深入,所有临习皆纸端解读。被误会是表达者的宿命,无论语言,抑或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