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无心爱良夜

图片:网络

文字:飞花飘雪

01

宝华路南面有一排样式怀旧的欧式风情别墅。

别墅虽旧,可处于黄金地段,如今价值不菲。

西面五百米开外的汇丰小区,另一番破旧颓败和南面的欧式风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小县城,临泽县。

小城里的故事,每天翻着花样,不断上演着小镇男女的爱恨情仇,喜乐哀怨。

贺文颂十二岁那年,乡下的爹妈先后因病离世。

在外打工的姐姐贺文林处理完丧事后,带着文颂住进了宝华路南面的别墅。

贺文林年长文颂十三岁,长姐如母,文颂在姐姐的关照下,日子和从前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当时文颂并不知道那别墅是谁的,她问姐姐,姐姐笑着说这是我们的新家。

文颂知道,这或许是他们的栖息之地,可绝对不属于她们。

时常会有个年约四十的男人来别墅里过夜。

文颂年纪小,却并非不懂男女间关系的微妙。

尤其是文颂偷偷看到,那个男人和姐姐在床上光溜溜地滚过一团,欲生欲死的画面。

文颂知道了,别墅是那个男人送的,姐姐是男人包养的情妇。

和别的三儿一样,和情人为钱争吵后,得不到婚姻总要捞更多的钱。

这点那个男人做得很上道,文林名下除了有这栋老式别墅,名下还有五套房产。

凭着这些房产,即便男人奔去了别的女人的怀抱,抛弃了文林。

文林依然能带着文颂过着上等人衣食无忧的生活。

02

长到二十二的文颂出落得比当年的文林更加美丽清纯。

这份美丽让文颂身边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鲤。

文林却成了昨日的黄花,只留风韵犹存。

面对那么多的追求者,文颂对谁都不上心。

一看见那些男人灼热的目光,文颂会不自觉想起姐姐和情人们那些火辣又令她作呕的画面。

大概她认为的作呕是姐姐的快活吧。

可快活过后,男人抛下姐姐,姐姐为情孤独憔悴,至今孑然一身,膝下无儿无女。

姐姐的青春,像盛放后的鲜花,一日日变得枯萎。

文颂害怕也排斥这样的感情。

对男人的这种排斥,一直到江清源的出现。

江清源年长文林八岁,是文林替文颂请的绘画老师。

这个清俊寡言的男人,笑容温暖如春风,尤善于绘画。

文颂不知道文林为什么心血来潮,突然请了美术老师。

她实际上对绘画没天份,对绘画临起的那点兴趣也因为江清源的微笑。

大概是看多了姐姐为情受伤的苦涩,江清源温暖的微笑成了一抹阳光。

谁不喜欢阳光呢,连姐姐也喜欢,这个大概就是姐姐找江清源教画的缘故。

俊男美女,两两孤处于一室内,总是能擦出别样的火花。

尤其是江清源手把手教文颂勾线涂彩的时候,两人的脸会亲密地贴在一起。

文颂在这份温柔里春心迟迟懵懂。

这只是两个人的暧昧,谁也没道破。

江清源总是目光熠熠地凝望着文颂,赞美她的美丽和清纯。

醋意的感情爆发,是在文颂看到江清源替姐姐画的人体素描。

那阵怒火铺天盖地,文颂撕了江清源所有的画。

“你怎么能画怎么不要脸的画,那是我姐姐......”

人家明明只是她的老师,可文颂还是不能原谅他看过姐姐的身体。

更深切地意味着什么,文颂不敢继续猜测。

一个没有婚姻,在岁月中没有异性相伴的女子,难免孤独。

一些贫穷又年轻的男子,是姐姐排解孤独的法子。

江清源却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捡起来被撕掉的画,辞了这份工作。

03

江清源的离去成了姐妹两人第一次激烈争吵的矛盾。

争吵得激烈,文颂将这些年,被姐姐强势地按着她的意愿生活的不满和委屈,统统伴着那坛子酸醋泼洒出来。

“别总拿为我好的借口来排遣你内心的寂寞,你根本就是私生活随便放荡,可那都不关我的事,我不会活成你这样,贺文林......”

这些利刀子般的话一刀刀戳在贺文林的心窝口。

这就是她用尽半生心血教养出来的妹妹,她在文颂眼中是这样不堪放荡的姐姐。

可文林不仅仅将文颂当作妹妹,她没有孩子,那份慈母之心也一并给了她。

结果换来什么?不堪,无耻,放荡,不屑,不......

文林不能接受连亲妹妹也瞧不起她,一巴掌甩了过去。

文颂捂着红肿疼痛的脸,红着眼圈,咬牙愤恨地跑了出去。

她一直往市井繁华之地奔去。

眼前车水马龙,人潮如流,满眼的繁华,却无处容放她的委屈和心酸。

文颂后悔也心痛,她不该那样去说姐姐。

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江清源。

那么她不要江清源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

如果这世间真的存有一份属于她贺文颂的爱情,那个人必定是江清源。

04

按着江清源曾提及过的地址,文颂终于找到了江清源的家。

一间地下室,暗沉沉的屋子里,独有的阴暗味勾起了文颂儿时的回忆。

那是贫穷的味道,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江清源的怀抱安慰了文颂的委屈。

他终于光明正大地吻住了文颂。

带着激动欢喜和另一种压抑的晦涩。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热血沸腾的事儿。

贺文颂迷失在这份亲密中不可自拔。

在窄小的单人床上,文颂紧紧搂着周身温暖的男人。

她忘情不已,原来这就是爱,美妙的,让人生充满愉悦的爱。

她彻底爱上了这个男人。

和爱的男人在简陋地下室里,日夜相伴,感情渐渐升华。

情到浓时,白菜豆腐也能吃出鱼翅海参的味。

爱情还未败在生活里,却败在贺文林的强势中。

贺文林强行将文颂带了回去,锁在卧房中,吃喝拉撒,一概不放人出来。

江清源找上门。

贺文林咬牙切齿地瞪着坐在沙发上沉默抽烟的男人。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朝三暮四的东西。

尤其是贫穷的男人,能为了钱,在你的床上说尽了甜言蜜语,却又转个身,和别的女人爱得天崩地裂。

可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是文颂,是她的亲妹妹。

“你要钱吗?多少?”

“我爱文颂。”江清源将满腔抑郁颓废之气随着眼圈吐出。

他爱文颂,这话说得怎么这样扎心呢?

“穷得连身都卖的人也配谈爱情。”

“穷得连身都卖的人不配谈爱情,更没有资格拥有婚姻......”

江清源眼中深切的嘲讽刺痛了贺文林。

她要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可那嘲弄又清傲的眼神又让文林脑中忽而一闪。

她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迟疑害怕变成了全身的颤抖......

05

十二点整,报时的布谷鸟从树屋内伸出了脑袋。

江清源的神经被记忆中惨烈的一幕刺痛了心窝子。

他站起来,朝贺文林扑了过去。

男人为达目的的时候可以谎话连篇。

江清源再次对贺文林说出情深款款的谎话。

他说和喜欢他的人在一起后才发现,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贺文林再次被这个帅气阳光男人的谎言征服......

文颂听到江清源的声音,从砸开的窗子里,顺着床单爬下了楼。

当文颂豁出半条命,本以为从此能和深爱的人远走高飞。

却没想到,她所看到的,是自己深爱的男人和自己的亲姐姐激吻做一团。

“江清源......”

文颂心碎了一地。

贺文林慌乱地推开江清源,衬衣领子开了一大半。

她真是贱,这个男人做戏的爱她竟然在激情中当了真。

江清源的神情,矛盾又从容,内心挣扎又因为报复而痛快。

被欺骗被玩弄的伤痛炸裂,文颂无法接受最亲两个人的背叛。

伤痛中,文颂扭头就跑。

那个娇小身影的抽离,似乎带走了江清源清醒的灵魂。

没了灵魂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就像那年,他眼睁睁看着姐姐因为被小三刺激流掉孩子,最后陷入深重的抑郁的痛苦中。

没了孩子的姐姐没了灵魂,没了灵魂的姐姐再也活不下去。

那年,在他一个不留心,姐姐从八楼跳了下去。

从此只留下他孤零零地一个人。

然而小三却快活地逍遥于世。

他报复了小三,将她玩弄在床上,在床上,他看尽了她的丑态。

这些不够,他还玩弄了小三的最在意的妹妹。

最终,在爱情的游戏里,他也把自己心一并玩了进去。

他追了出去。

06

都市依旧繁华,哪怕热辣辣的天,车流依然不曾停息。

脚步声一阵阵,杂志江清源和贺文林对文颂的呼喊声。

文颂的心扭痛,无法呼吸,她不活了吧。

那车撞了过来,她犹豫更胆怯。

车速容不得犹豫的人。

鲜活的身子被撞飞了出去,开出嫣红的花。

文颂倒在地上,看着推开自己被车撞倒的姐姐。

从懵然到撕心裂肺。

从小到大,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最疼她的亲人。

原来所有的爱恨都敌不过最亲的人永远留在身边。

文林依然留在文颂的身边,只不过用沉睡的方式。

由于车祸脑部受创,文林成了植物人。

若不是文林以命相护,如今躺在床上的人是文颂。

至亲的变故,让文颂一夜之间长大。

她在愧疚中听着江清源关于前尘旧恨那些懊悔的道歉。

“所以你纠缠在我和姐姐之间只是为了替你姐姐报仇。”

看,红尘恩义,天理循环,从来都没有不劳而获的安逸。

欠下的债,不还成了孽,是孽就是此生的劫,一辈子的难。

文颂宁愿是自己遭难,不愿意是姐姐文林。

文颂拧干了毛巾,小心翼翼地替姐姐擦拭着苍白的凹陷脸颊。

这张脸曾经如花摇曳,如今却彻底枯萎。

姐姐用青春和血泪换了她半生的安逸娴雅。

她真以为自己活成了上流社会的名媛淑女。

可最终,她不过是骷髅下的附骨之蛆,带着忘恩负义,被鬼迷了心窍罢了。

07

对于这个曾在床上和自己爱到山崩地裂的男人,文颂如今无知无觉,多提一分恨意都觉得讽刺恶心。

报仇了吗?江清源望着文颂单薄的背影,哑口无言。

在报复仇人的时候,他也一并搭进了自己的心。

看着无视自己的文颂,江清源的心竟比被仇恨包裹还痛苦难受。

他知道,这辈子,他们再无可能。

文颂低头认真地擦拭着姐姐苍白若骨的手指,唇边扯出讽刺的笑。

“感情撕拉里错的都是女人,男人的玩弄也好,真心也罢,复仇也好,总会被冠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如果真的有什么因果,我们再无相欠?”

这些可笑的借口,总会裹杂着爱情的因子。

什么是爱情呢?文颂冷笑,大概男女的爱情只在床上翻覆的那一瞬间。

江清源胸中锥痛,人生原本能够展望到的幸福,终究被自己毁得面目全非。

08

一年后,文林在沉睡中过世。

文颂办完丧礼,替姐姐守了三年的孝。

三年后,一直守候在文颂身边的展靖南向文颂求婚。

文颂望着那枚闪闪发亮的钻戒,她依然不懂得姐姐为何一生都渴望被这闪闪发光的指环套牢。

没有被套牢,似乎是姐姐一生的遗憾。

用一生去入套,似乎是每个女人人生里必经的旅程。

有的关于爱情,有的与爱情无关。

婚姻比爱情更要复杂。

文颂看着单膝跪地满眼繁星若灿的男人。

他有优渥的家境,自身才华能力也令人瞩目。

她不讨厌这个样貌顺眼的男人,但也谈不上爱情。

如果爱情只是男女床上翻覆的产物,那么她和展靖南也不差这样的爱情。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如此吧……

她伸出了手指,用一生套入了这个闪闪发光的指环。

姐姐所弥留的遗憾文颂用后半生弥补了圆满。

她会幸福,会学着如果做一个称职的贤妻良母。

只是心里那个人留下的伤。

相信会随着此去经年,逐渐愈合,日渐遗忘......

只是再无曾经期望的人,陪着她,到地老天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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