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先生的学识与幽默 / 开普饭

我们对启功先生来讲对于他的书论我见到的太多太多了，而且每每我都是称赞不已，应该说我对启先生应该是非常崇敬的。

本节图文来自田蕴章系列书法讲座《每日一题每日一字》第117集：“启功的学识”与“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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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在上一集中，我们和网友朋友来共同聊了聊，当时启功先生为您的书法展提供展标的一个过程，那么今天我们继续来聊一聊这个启功先生。我们都知道，这个启功先生是中国非常著名的一位，应该是书法家，不是画家，同时他又是一位著名的学者，他的著作丰富，而且他还精通这个中国的很多汉语言文学。

田蕴章：应该说是“著作等身”。

主持人：等身，而且他有很多的书法著作，还有论述、论著等等，很多很多。那在上一集中，您是充分肯定了他的这个书法水平，那么您对他的这些书法论著，还有论述，那么一个总体的评价又是怎么样的呢？

田蕴章：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今天我们就是比较详细的，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总不会说的太完整，或者限我所知，所了解的，也不是那么非常全面，就是限我所知，我们谈一谈启功先生的书法水平，和他在书学方面的一些研究，我们只能举一些例子来说。

首先我们谈一谈启功先生的书法。我在前面已经说过这个问题，我对启功先生做了两段时期的一个评价。

一段时期就是当代，因为启功先生刚刚离开我们，时间很近，就是说启功先生是当代人。那么启功先生的书法在当代来讲，应该是大师，说是巨擘、说是泰斗都不为过，启功先生的书法水平应该说是一流的，是不是超一流的，我们暂且不说的这么绝对，但是至少是一流的，这是没问题的。尤其是在后来，这个很多的老先生相继故去，一些书法大师们多数都身归道山，那么启功先生尤其显得珍贵，在这一点的评价上，我们就说按现实标准，启功先生是绝对我们的领军人物。

但是如果说按照启功先生的年龄来说，他是经过民国时期这个阶段，在民国时期的时候，启功先生的书法水平已经很好了，但在那个阶段当中，那个时候高手如林，写好字的人太多了，太多太多了。比如说我们天津的华孟严赵，其中的华世奎就是启功先生非常敬仰的一个人。我们在网上能够搜索到启功先生的一段讲话，他就提到当年学习天津华世奎的书法。

主持人：如果没有记错，我们天津非常著名的“劝业场”。

田蕴章：对，就是华世奎写的，华世奎写的。当初溥仪退位的诏书，也是华世奎代笔写的。华世奎写得非常好，但是启先生并没有提到华世奎的名字。那么没有提到华世奎的名字，我怎么知道他是学的华世奎呢？因为他提到华世奎写的一个碑文，这个碑文的名字叫《两烈女》。大家请注意，华世奎写的碑当中有两块碑的名字很重叠，一个叫《两烈女》，一个叫《双烈女》，《两烈女》和《双烈女》，还有一本叫《双烈女》。这是两统碑，大家不要弄混了。他当时学的是《双烈女》。启功先生说，天津有一个大家，他的《双烈女》碑写得非常好，我得向他学习，那么没有别人，就是指的华世奎。

主持人：唯一，只有他。

田蕴章：所以，但是华世奎他们的年龄也远远比启功先生要大。

主持人：那是。

田蕴章：但总体来说都是在民国时期的人，按那个时代的标准，启功先生的水平不能算是突出的。我曾经说过，在那个时间里，写启功先生这样字的人，也就是说我们在五六十年前、七八十年前，应该说启功先生水平在书法界是一般的。

主持人：那时候高手如云啊。

田蕴章：高手，对，太多太多了。

所以在那个阶段评价启功先生，他不是非常突出的人，但到了现在确实是启功先生凤毛麟角，这是没问题的。

另外我对启功先生的这个书论，我是推崇备至，我特别的敬仰他的书论。他有些个只言片语就说得恰到好处，没有更多的话。

比如就在最近，我到杭州的萧山，去开这个叫做国际什么书法高峰论坛会，我去参加这个会，我在这个会上还做了所谓的讲演。那么在这当中有一位新闻记者，提到启功先生，他说启先生当初跟我说这样两句话，他说，

“你要想写好字，你就去看字帖，你要想写好文章，你就去看美学。”

这里边很幽默的，我听完就笑了，这是启功先生在讽刺那些写文章的人，说你想要写好书论这类的文章，你看字帖是没用的，那上面你看，你得不到多少东西，你主要是看美学，西方美学、东方美学，你看这些东西，它会讲很多道理，你就拿这些东西套书法，套进来就一大篇文章，套进来就几万字、几十万字。所以他说的是，你要想写好字的人，你就得看字帖，你看美学是没用的。所以启功先生。

主持人：要从基础来学起。

田蕴章：对，他那种语言，那种犀利，而且那种语言背后。

主持人：还很幽默。

田蕴章：非常非常幽默，启功先生。提到幽默了，启功先生在即将故去的时候，这个医生就给他戴上这个什么。

主持人：吸氧。

田蕴章：吸氧，吸氧，带着吸氧器，一个罩。结果中央一位领导去看他，看他的时候，他对中央这位领导说，我摘掉了吧，我也不咬人。你听他，就是这个人非常非常的幽默。

主持人：能够在这个弥留之际还能够说这样的话。

田蕴章：对对对，非常的深刻。启功先生的幽默语言太多太多了，我们说不过来，但是启功先生有一个论书的一些个语言，传到我耳朵里来之后，我就默默地记住，好啊，真好，他真是个懂书法的人，是对书法有真见地的一个人，这是我从心里敬佩他。而且更多的这个东西我不想再过多介绍，因为启先生著作等身，我们把他哪本书写得好这样介绍，我们在这说一年也说不完。

主持人：说不完，太多了。

田蕴章：但是我举两个重点的例子，给大家看一看，启先生是多么样的，这个在书学上有真知灼见。

好，我现在手上拿了一本孙过庭《书谱》，孙过庭《书谱》。它说，“子敬密拭除之”，就把王羲之的字给除掉了，然后呢，“辄书易其处”，在另外地方就写了一篇字。“私为不恶”，很多的注释，都说明这是个“恶”字，大家注意看，就是这个字。

为了说明一下，我模仿一下，它是这样写过来的。这个字上边这部分，就是拐下来，这应该是“天”字的一个草书写法，“天”，“天地”的“天”，“天津市”，“天”。如果下边再放一个“心”字，那么这个字念什么呢？肯定不念字，一个“天”一个“心”，念什么？什么字也不念。

主持人：没有这个字。

田蕴章：但是实际上是这样一个字，上面一个“夭”，下面一个“心”，竖着写的一个“心”。那么这个“夭”字呢，和“天”字形体很接近，所以在写这个“忝”字的时候，孙过庭就写成了刚才我说的，上边这样一个“天”，下边这样一个“心”，写成这个式样了。实际上这是一个“忝”，就是这个字，“忝”。

“忝”当什么讲，当惭愧、当羞辱讲。就是说，他把他父亲的字擦掉了之后，然后他另外在一个地方写了一篇字，他自己觉得并不惭愧，他觉得比他父亲不差，他也没有耻辱感，他完全是很自信的，是这么个意思。

可是别人认为，这是个“恶”字，“罪恶”的“恶”，就是说“辄书易处，私为不恶”，自己感觉不错，这个不错跟不恶是两个概念，当不恶讲的话，解释不清楚。启功先生就对这个字，就给予了纠正，说这是个“忝”字，不是个“恶”字。

所以启功先生在书学的研究，像这种小地方，不含糊，说得非常准，这绝对是个“忝”字。因为我们打开书法字典，草书字汇，我们来看，所有古人写的“恶”字都不是这样写，大部分都是这样，上边一点，或者带起点虚尖，然后这样写，这是这个“恶”字，“恶”。或者联系起来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两个阶段。这是“恶”字的这个草书写法。还有一种写法呢，就是上边也这样写。

主持人：这个和现在的这个接近一点。

田蕴章：稍接近一点，但是毋管怎么说，不认识草书的人见到这两个字都念不出来。但是启功先生就看到了，这样写是“恶”，这样写是“忝”，所以看出启功先生对草书、对书法，对于古文，对于孙过庭的研究至深至妙，这是我们举的一个例子。

我们大家再看另外一个例子。这本书是欧阳询的《皇甫诞君碑》，在《皇甫诞君碑》当中呢，启功先生又有一个惊人地发现。大家知道欧阳询这个人学问非常大，字写得非常的好。

主持人：欧楷的创始人嘛。

田蕴章：欧楷的创始人，启功先生对他也是推崇备至。但是这里边有了这么一个问题。这个故事内容我们不能做详细的介绍，因为当年这个就是说在杨广和他的弟弟杨谅争夺皇位的时候，杨谅要造反，杨谅呆的地方是哪，就是现在的太原，说它地势非常地险要。这上边说的什么呢，“城临晋水，作固同於西蜀”。注意看啊，“城临晋水，作固同於西蜀”，然后后边这句话说，“设险类於东泰”，注意看这“泰”字，就是“泰山”的“泰”字，因为“泰山”又叫“东岳”，所以提到泰山的时候前面加个“东”字，一般人不会误解，认为“东泰”就指的是东岳泰山，就是指的泰山。

所以我以前在讲学的时候，我介绍这篇文章，用白话文解释的时候，我就说的这个问题。就是说，前边说它“作固同於西蜀，设险类於东泰”，正好是骈体文，对仗的。可是启功先生发现这里有问题。

主持人：什么问题？

田蕴章：启功先生说，这不是个“泰”字，是个“秦”，就是“秦国”的“秦”，是这个“秦”字。为什么说它是“秦”呢？启功先生说出道理来了。

启先生说，东泰不通，没有跟泰山叫东泰的，或者叫泰山，或者叫东岳，没有这么直接叫东泰的。那么这是个什么字呢？是“秦”字。而且启功先生断言，说欧阳询写错了。欧阳询把“秦”字写成“泰”了，这是欧阳询的疏忽。

我们知道，欧阳询那么大的学问，他当然知道这是个“秦”字。但是大家知道，《皇甫诞君碑》两千多字，欧阳询是用毛笔蘸着朱砂写在石头上，他或有疏忽，或者有疏忽，他就写成了“泰”，因为精神可能是某个时间没太集中，或者是高度集中也带来副作用，所以他写成“东泰”了。

启功先生就说这是“东秦”。为什么说“东秦”呢，东秦是哪啊？东秦不是秦国，是齐国。当时秦楚齐燕韩赵魏这七国，齐国就是这个宋齐梁陈这个“齐”字。这个齐国在秦国的东面，所以叫“东秦”。

主持人：历史。

田蕴章：对了。另外秦和前边这个“蜀”字，大家注意这个“蜀”，这个字，两个都是国名，所以它对仗当中讲究是国名，出来一个“泰”字就不同了。而且东秦当初就是指的齐国。我们现在如果打开过去辞源，辞海，你注意看，查到“东”字，最后当中提到东秦，你永远查不到词组当中的东泰。

主持人：就是有考证的，有这个地方，东秦，有这个国家。

田蕴章：就有东秦，就指的齐国。所以启功先生很肯定地说，欧阳询当年误笔写成了“泰”字。大家知道，我是欧阳询的五体投地的折服者，启功先生批评欧阳询，应该我心里感到不舒服。

主持人：您感觉到有道理吗？

田蕴章：而我加倍地敬重启先生，真是高人，确实太好了。所以我们对启功先生来讲对于他的书论我见到的太多太多了，而且每每我都是称赞不已，应该说我对启先生应该是非常崇敬的。但是我们并不能因为这些个关系，因为启功先生的多趣饱学，书法之高，我们就盲从他，他所说的话都是对的，我们不这样认为。

所以我要说什么呢？就是启功先生在兰亭论辩这个问题上，存在立场上的问题，存在学术观点上的问题。尽管我是在探讨，但是我仍然坚持这个意见，启功先生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有问题的。但是说，你不是前段时间已经说过了吗，兰亭论辩这个问题了吗？因为我们今天扯到启功先生这个话题当中，我们就还要提到启功先生在这个问题上，也就是在兰亭论辩以后，郭沫若也死了，文化大革命也过去了，启先生仍然在为自己巧辩，认为自己当年并没有犯错，认为某些某些问题，时间问题，我们留作下一次再谈。

【未完待续，接下来讲解“品”字楷行草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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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的“盲目崇拜论” 001

莫盲目临摹启功书法 012

如何客观评价启功书法 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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