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公子：杜律啟蒙 五言卷一

遠山之巔，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杜律啟蒙 五言卷一

01

登兖州城樓

東郡趨庭日，南樓縱目初。浮雲連海岱，平野入青徐。

孤嶂秦碑在，荒城魯殿餘。從來多古意，臨眺獨躊躇。

『註釋』

1.東郡：郡名，泛指河南省和山東省部分地區。或泛指京師以東諸郡。2.趨庭：謂子承父教。《論語·季氏》：“孔子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3.南樓：古樓名。4.縱目：放眼遠望。5.平野：平坦廣闊的原野。語出漢晁錯《言兵事書》：“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步兵十不當一。”南朝宋鮑照《送盛侍郎餞候亭》詩：“高墉宿寒霧，平野起秋塵。”6.青徐：青州和徐州的並稱。7.孤嶂：孤立的高山。8.秦碑：秦始皇登嶧山所刻石碑。9.魯殿：魯靈光殿，在今山東曲阜。或比喻碩果僅存的人或事物。10.臨眺：登高遠望。

『評析』

起筆點事，以縱目二字領起中四。三四承縱目所見，寫景宏闊，俯仰千里。五六寓情於景，脫出古意，上下千年。落句應縱目以繳還登字，局勢開闊，結構嚴謹。此篇襲其祖杜必簡《登襄陽城》：“旅客三秋至，層城四望開。楚山橫地出，漢水接天回。冠蓋非新里，章華即舊台。習池風景異，舊路滿塵埃。”二詩若一版印出。此篇詩法初出頗佳，輾轉相承便成窠臼，隨處更換地名即可題遍天下，殊屬捷便法門。學盛唐者須破此一關，方不入空腔滑調。

集注
兗州,漢東郡。公父閒,時為兗州司馬。公省侍,故云“趨庭”。
海岱,東海、泰山也。靑徐,二州也。皆與兗相接。《史記》:秦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刻石,頌功德。《魯靈光殿賦敍》:魯靈光殿者,漢恭王餘所立也。      
“縱目”二字開下,四句皆縱目所見。三,四句,就大槪闊遠處説。五、六句，指定一二切近處説。或謂三四橫説,五、六竪説,亦通。蓋自秦而漢為竪也。  三、四句,於第三字著力。五、六句.於第五字著力。

集評

《瀛奎律髓》：此詩中兩聯似皆言景，然後聯感慨，言秦、魯俱亡，以“古意”二字結之，即東坡用《蘭亭》意也。

《唐詩品彙》：劉云：俯仰感慨語，何地無之。

《唐詩廣選》：趙子常曰：曰“從來”則平昔抱懷可見，曰“獨”則同登樓者未必知之。

《批點唐詩正聲》：三、四氣象宏闊，俯仰千里；五、六凄婉，上下千年，良為慨嘆。秦王好大喜功，魯恭好宮室，言之以諷，可謂哀而不傷矣。公詩實出其祖審言《登襄陽城》，氣魄相似。

《杜工部詩説》：前半，登樓之景；後半，懷古之情。共驅使名勝古迹，能作第一種語。此與《岳陽樓》詩，幷足凌轢干古。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趙汸曰：“孤嶂”、“荒城”一聯感慨深矣。時方承平，故雖哀而不傷。

《唐詩摘鈔》：凡起調高則收處宜平落以遺其聲；起調平則收處宜振起以激其響。七句“從來”二字是振起之法也。碑已不在，殿已無餘，此臨眺時所以懷古情深也。本不在，言“在”；本無餘，而説有“餘”，此詩家之妙旨；言“在”，而實不在；言“餘”，而實無餘。此讀者之善會。

《杜詩詳注》：趙汸云：三、四宏闊，俯仰千里；五、六微婉，上下千年。張鋋注：凡詩體欲其宏，而思欲其密。廣大精微，此詩兼之矣。

《杜詩話》：公十五歲時作，時公父閒為兗州司馬，故有“東郡趨庭”句，《壯遊》詩所謂“往歲十四五，出遊瀚墨場，”要是公當家運世風正盛之際雲爾。詩之雄傑，與《登岳陽樓》幷堪千古。然是時郭子儀將兵五萬屯奉天備吐蕃，白元光、李抱玉各出兵擊賊，故“戎馬關山北”一語，不勝只身飄泊之感，蓋《兗》無事而弔古，《岳》即景以傷今，情緒殊判然也。

《讀杜心解》：三、四，橫説，緊承“縱目”；五、六，竪説，轉出“古意”。末句仍繳還“登”字，與“縱目”應。局勢開拓。結構謹嚴。

《杜詩鏡銓》：此集中第一首律詩，氣象宏闊，感慨遙深，公少作已不同如此。三、四承上“縱目”字寫景；五、六起下“古意”字感懷，章法方不獃板。

《此木軒唐五言律詩讀本》：此詩每句第一字皆乎，可知昔賢亦不堪檢點到此等處。

02

與任城許主簿遊南池（池在濟寧州境）

秋水通溝洫，城隅進①小船。晚涼看洗馬，森木亂鳴蟬。

菱熟經時②雨，蒲荒八月天。晨朝降白露，遙憶舊青氊。

①一作集②一作旬
『註釋』

1.溝洫：田間水道，借指農田水利。2.舊青氊：見《世説》青氊故物典。後喻先祖遺物或舊業。

『評析』“秋水”二字統領全篇。中四二聯因秋而生，倒裝句式和字義活對，可學。結句點明主旨，繳還“秋水”動鄉思。“經時雨”對“八月天”銖兩悉敵勾鎖連環，可學。
集注
《世説》:王獻之夜臥，有盜人室。獻之曰:“靑氊我家舊物,可特置之。”

浦二田曰:“秋水”二句全提。中四,皆進船之景,句句不脫“秋”字。
“菱"字一讀,“熟”字作活字看。“經時”二字連讀,“經時雨",猶云歷久之雨也,與下“八月天”對。若云菱熟因經大時雨,與本句雖通,於下句則不對矣。結句因秋至而動鄉思也,無別意義,不必穿鑿。

03

對雨書懷，走邀許主簿

東岳雲峰起，溶溶滿太虛。震雷翻幕燕，驟雨落河①魚。

座對賢人酒，門聽長者車。相邀愧泥濘，騎馬到階除。

①一作溪

『註釋』

1.溶溶：水流盛大貌、盛多貌。明淨潔白貌。和暖。緩慢貌。2.太虛：謂空寂玄奧之境。天空宇宙。3.賢人酒：濁酒。4.長者車：顯貴者所乘車輛之行迹。語本《史記·陳丞相世家》：“陳平家乃負郭窮巷，以獘席為門，然門外多有長者車轍。”後常用為稱頌來訪者之典實。5.階除：臺階。漢蔡邕《傷故慄賦》：“樹遐方之嘉木兮，於靈宇之前庭。通二門以徵行兮，夾階除而列生。”
『評析』起筆高調，上半對雨，下半書懷。首聯溶溶太虛逗出三四震雷驟雨。頷聯賦筆白描貼切，幕燕河魚皆是雨中實景。一天上景，一水中景，視角參差落錯從容不迫。五六句對酒懷人用典雍容得體，不失自家身份。尾聯還題走邀意，泥濘回扣對雨，章法嚴密鮮明。

集注
《公羊傳》: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乎天下者,其泰山之雲乎?  《魏誌》:以酒清者為聖人,濁者為賢人。  《陳平傳》:門外多長者車轍。     
“溶溶”,字從水,是借用，蓋云盛如水也，詩中用字眼，用典故,每以藉而愈妙,只如《關雎》詩“窈窕”二字,便屬藉用，蓋二字幷從穴,幷非婦女身上字樣,後人讀滑,習而不察,見“窈窕”之用本義者,如“窈窕靑瑣闥”之類,反訝其不切,殊可笑也。用字眼，用典故,單靠本甲,必無好詩。嘗與李北山先生閲狗吠題時文,中有“同氣同聲”四字,因相與大笑,以為從類書狗部中搜羅,比不得此四字也。餘嘗有《杏花》七律,其前四句云:“梅花之後最先開,淡白輕香不讓梅。放鶴船歸渾莫識,騎驢客醉漫相猜。”用梅花事詠杏花,殊可為用事之法。附錄於此。三、四最警策,“翻”字從“震”字出，“落”字跟“驟”字來,字字有力量,有筋眼。浦二田曰:“八句一磙説下,作-幅尺牘看。上四由‘雲’而‘雷’、而‘雨’，從雨前遞到對雨也。五、六,對酒懷人,所謂書懷也。七、八結出走邀意。”

邀客無騎馬到階之禮,因愧泥濘之故斗.兼顧對雨。妙!妙!

04

夜宴左氏莊

風林①纖月落，衣露淨②琴張。暗水流花徑，春星帶草堂。

檢書燒燭短，看④劒③引杯長。詩罷聞吳詠，扁舟意不忘。

①一作林風②一作靜③一作煎茗④一作說

『註釋』

1.纖月：未弦之月，月牙。2.檢書：翻閱書籍。3.引杯：舉杯飲酒。4.吳詠：吳音、吳歌。
『評析』

篇用錯落分承法。首聯一句夜，二句宴。三四承一句寫春夜景致殊勝，見少陵煉字精妙。五六承二句寫歡宴實景。尾聯詩罷接五六逗出吳詠扁舟，題外作結意境深遠。
集注

浦二田曰:此詩意象都從“纖月落”一字涵泳出來,乃春月初一、四間, .天清夜黑時作也。又曰:自然流出,靜細幽長。黃生云:夜景有月易佳,無月難佳。按此偏於無月中領趣。 “凈”字活用,猶拭也,謂以衣露拭琴也。一本作“靜”,則“靜琴"二字連讀,與“衣露”字隔斷不屬矣。顧修遠注作“衣露旣沾,凈琴始張”,尤無義理。  

琴有弦如弓，可張可弛，故得以張名。“暗”字好,月落故水暗也。“帶”字好,秋大高而春天低,天低故星低,星低故“帶草堂"也。吳詠,吳音也,或是欸乃棹歌之類。公少時曾遊吳越,故聞之而意不忘也。
首句，“暗”點“夜”字，次句,於“露”字中逗出“春”字，“琴”字中逗出“宴”字。三、四,承寫春夜。五六,承寫“宴”字。末以題外作結。井井有法。

集評

《䂬溪詩話》：“檢書燒燭短”，燭正不宜觀書，檢閲時暫可也。

《唐詩品彙》：劉云：是起興（“風林”句下）。劉云：景語閒曠（“春星”句下）。劉云：豪縱自然，結語蕭散（“扁舟”句下）。

《詩藪》：仄起高古者，“故鄉沓無際，日暮且孤徵，”“士有不得志，栖栖吳楚間”苦不多得。蓋初盛多用工偶起，中晚卑弱無足觀，覺杜陵為勝。“嚴警當寒夜，前軍落大星”、“不識南塘路，今知第五橋”、“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帶甲滿天地，胡為君遠行”、“吾宗老孫子，質樸古人風”、“韋曲花無賴，家家惱殺人”，皆雄深渾樸，意味無窮。然律以盛唐，則氣骨有餘、風韻少乏。唯“風林纖月落”、“花隱掖垣暮”絶工，亦盛唐所無也。

《唐詩鏡》：中聯精卓，是大作手。

《杜臆》：“風林”應作“林風”，才與“衣露”相偶，而夜景殊勝。衣已沽露，凈琴猶張，見主人高興。琴未𢏫衣，故用“凈”字，新而妙。束語觸耳生情，豪縱蕭散。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趙汸曰：寄興閒逸，狀景纖悉，寫景濃至，而開闔參錯不見其冗，乃此詩妙處，又五、六句法，不因乎上。周珽曰：風流跌宕，玉媚花明，置之七寶臺中，恐隨風飛去。

《唐詩摘鈔》：四就無月時寫景，語更精切。詩中寫景則有風、露、星、月，敍事則有琴、劍、詩、書、酒，而不見堆塞，其運用之妙如此。

《杜詩詳注》：顧宸曰：一章之中，鼓琴，看劍、檢書、賦詩，樂事皆具。而林風動月，夜露春星，及暗水花徑，草堂扁舟，時地景物，重疊鋪敍，卻渾然不見痕迹，而其逐聯遞接，八句總為一句，俱從“夜宴”二字，摹寫盡情。

《初白庵詩評》：好景只在眼前，寫得遠近離合，不可端倪。

《增訂唐詩摘鈔》：三，妙在“暗”字，乃聞聲而知之。四，妙在“帶”字，與“江滿帶維舟”，一則形容維舟之孤，一則形薦春星之密。

《讀杜心解》：此詩意象都從“纖月落”三字涵詠出來，乃春月初三、四間，天清夜黑時作也。……三、四中有詩魂，“燭短”“杯長”，已到半酣時節，知前半皆宴時景也。（詩）自然流出，靜細幽長。

《杜詩鏡銓》：結有遠神（“詩罷”二句下）。

《唐詩近體》：寫景濃至，結意亦遠。杜律如此種，氣骨有餘，不乏風韻。雖雅近王、孟，實為盛唐獨步。

05

題張氏隱居

之子時相見，邀人晚興留。霽①潭鱣發發，春草鹿呦呦。

杜酒偏勞勸，張梨②不外求。前村山路險，歸醉每無愁。

① 一作濟②潘岳《閒居賦》：“張公大谷之梨。”
『註釋』

1.之子：這個人。2.發發：風吹迅疾貌，或象疾風聲、激流或其他聲音。3.杜酒：家釀的薄酒。4.張梨：《昭明文選》卷十六晉·潘安仁（岳）《閒居賦》“張公大谷之梨，梁侯烏椑之柿。”唐·李賢注引《廣志》曰：“洛陽北芒山有張公夏梨，甚甘，海內唯有一樹。”

『評析』

起筆破題，點明來路。三四從晚興二字生發，用詩經語寫隱居實景，對仗工穩雅正。五六活典應題，各寫身份。七句粗鄙且白，八句回扣首聯邀人句草率作結，無味。

集注
《詩》:“鰉鮪發發",又“呦呦鹿鳴”。《急就篇》注:杜康作秫酒。潘岳《閑居賦》:張公大谷之梨。

浦二田曰:此與七言一首,未必一時所作,玩“時相見”三字可見。次句不成語。三四用經殊雅訓。五六特小巧。

06

劉九法曹鄭瑕丘石門宴集

秋水清無底，蕭然靜客心。掾曹乘逸興，鞍馬去相尋①。

能吏逢聯璧，華筵直一金。晚來橫吹好，泓下亦龍吟②。

①一作到荒林②一作“尊酒亦如此，人生復至今。白頭逢晚歲，相顧一悲吟”

『註釋』

1.法曹：古代司法官署。亦指掌司法的官吏。2.掾曹：猶掾史。古代分曹治事，故稱。《西京雜記》卷四：“古生為都掾史四十餘年，善訑謾二千石，隨以諧謔，皆握其權要而得其歡心。京師至今俳戲皆稱古掾曹。”3.逸興：超逸豪放的意興。4.聯璧：幷列的美玉。喩兩者可相媲美。南朝梁劉孝標《廣絶交論》：“日月聯璧，贊亶亶之弘致。”南朝梁劉勰《文心雕龍·時序》：“岳湛曜聯璧之華，機雲標二俊之采。”《周書·韋孝寛傳》：“以功除浙陽 郡守。時獨孤信為新野郡守，司荆州，與孝寛情好款密，政術俱美，荆部吏人號為聯璧。” 
『評析』

起筆言石門風雅蕭颯景致。三四見劉九至，四句承前啟後。五句聯璧見鄭瑕丘，熟典貼切褒而不媚。六句宴集事一筆帶過，七句晚來橫吹承華筵餘韻，情致纏綿逗出泓下龍吟，與首聯秋水句遙相呼應。整篇逐層遞進，首尾連環，漸入佳境。

集注

漢制:以曹官為掾，如屋之有椽也。晉潘岳、夏侯湛，美姿容.每同行,人謂之聯璧。《淮南子》:秦以-鎰為一金。橫吹,笛也。馬融《長笛賦》:近世雙笛從羌起，羌人截作未及已。龍鳴水中不見已,截竹吹之聲相似。

首聯，天然好景，天然好句。首聯、先從石門領起。次聯.言劉法曹先至石門。丘句,“聯璧”字已兼鄭瑕邱:"逢”字已兼自己在裏，六句,敍宴，末聯借“龍吟”點綴.仍與首聯照應。逐層挨敍,前後回環.可為法式。

07

李監宅二首

李監，未詳何人，洪本作李鹽鐵。或因次首末句而之耳。

尚覺王孫貴，豪家意頗濃。屏開金孔雀，褥隱繡芙蓉。

且食雙魚美，誰看異味重。門闌多喜色，女婿近乘龍。

『註釋』

1.異味：異常的美味。《左傳·宣公四年》：“子公之食指動，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嘗異味。”《後漢書·光武帝紀下》：“往年已勑郡國，異味不得有所獻御。”2.乘龍：比喩得佳婿。《藝文類聚》卷四十引《楚國先賢傳》：“孫儁字文英 ，與李元禮俱娶太尉桓焉女。時人謂桓叔元兩女俱乘龍，言得婿如龍也。”
『評析』

起筆破題，一抑一揚。中二聯由意頗濃生發寫盡奢華，賦中有比用典貼切，逐層遞進。末聯接中四收束全篇，結出詩旨所贊。少陵律法嚴密，應酬之作亦有可學處。 前人評此首含諷意，或因首聯王孫豪家下字露骨，余未讀出。
集注

李繫宋室,故稱王孫。《舊唐書》:高祖皇后竇氏,父毅，於門屛畫二孔雀,有求婚，輒與兩箭.約中目者許之。褥,坐褥也，《魏志》:黃尙為司徒,與李元禮俱娶太尉桓焉女,時人謂桓兩女俱乘龍。

“尙覺”云者，見已亦未能免俗也。妙!妙!  日“且食”、“誰看”，有應接不暇、意料不到之意。不嫌供己之窮酸,正以寫豪家之奢侈耳。俱含諷意。“意頗濃”三字，開中一聯。三、四句,陳設之濃也;五、六句，飲饌之濃也。末聯即結出題中眼目。蓋李方嫁女而公在座,故作是詩也。

08

二

華館春風起，高城煙霧開。雜花分戶映，嬌燕入檐回。

一見能傾座，虛懷只愛才。鹽官雖絆驥，名是漢庭來。

『註釋』

1.虛懷：謙遜虛心或言知識淺薄。2.絆驥：喩人受拘束不能施展其所長。《淮南子·俶眞訓》：“身蹈於濁世之中，而責道之不行也，是猶兩絆騏驥而求其致千里也。”北周庾信《謹贈司寇淮南公》詩：“絆驥還千里，垂鵬更九飛。”

『評析』

同前首章法，逐層遞進至尾收束，贊而不諛。三聯漸見詩旨端倪，以天馬出自漢庭褒李用典雅當，合其出身。
集注
《司馬相如傳》:一座盡傾。《戰國策》:騏驥駕鹽車，上吳坂,遷延負轅而不能進。

顧修遠曰:結句,言驥困於鹽車,以況其官之閒冷。然天馬來自漢庭，謂李為王朝宗室之臣,終當顯用耳。浦二曰:七、八與五、六,在即、離之間。言外見官居鹽鐵,本無汲引之權,而愛才若此，由其種自帝廷,胸襟自然闊達耳。結句與上:聯似不相屬,浦注粗通,然終絶不穩愜。

前首含諷意，後首則專美之,向頗以為疑。讀朱鶴齡注雲:後一首見吳若本逸詩,草堂本人正集,則知二詩非作於一時矣。蓋李監為人,乃貴公子而豪宕自喜者,則二詩固未嘗相背也。

09

過宋員外之問舊莊

公自注:員外季弟執金吾見知於代,故有下句。《唐書》:之間,字延清,景龍中,遷考功員外郎。弟之悌,開元中,自右羽林將軍出為劍南節度。

宋公舊池館，零落首陽阿。枉道祗從人，吟詩許更過。

淹畱問耆老，寂寞向山河。更識將軍樹，悲風日暮多。

『註釋』

1.枉道：違背正道，漫道，繞道。2.淹畱：逗留、羈留。3.將軍樹：後漢馮異典，後用於建立軍功之典。4.悲風：蕭厲的寒風。
『評析』

起筆破題，零落二字已定全詩基調。三四散調虛寫，味在言外。五六過宅實寫兼述自身。七句用典不合，以季弟執金吾而穿鑿宋延清。全詩唯喜結句，見唐人風旨。

集注

《一統志》:首陽山，在河南偃師縣。後漢馮異,每所止舍,諸將幷坐論功,異獨屛樹下, 軍中號日“大樹將軍”。

無甚警策處。“託道祗從人”,更不成語。諸注家曲為解説,都不可通。“更”字亦無來歷。

010

天寶初南曹小司寇舅於我太夫人（甫祖母盧氏）堂下累（一作壘）土爲山一匱（一作簣，詩同）盈尺以代彼朽木承諸焚香瓷甌甌甚安矣旁植慈竹蓋茲數峰嶔岑嬋娟宛有塵外數（一本無數字，一作格）致乃不知興之所至而作是詩

一匱功盈尺，三峰意出羣。望中疑在野，幽處欲生雲。

慈竹春陰覆，香爐曉勢分。惟南將獻壽，佳氣日氛氳。

『註釋』

1.匱：筐，泛指盛土器。2.慈竹：竹名。又稱義竹、慈孝竹、子母竹。叢生，一叢或多至數十百竿，根窠盤結，四時出笋。竹高至二丈許。新竹舊竹密結，高低相倚，若老少相依，故名。
『評析』

首聯破題且對仗，二聯流水順下。疑在野、欲生雲已摹盡假山美景。三聯慈竹已點題“太夫人”，末聯七句承五句，八句承六句，一氣旋折，工穩得體。
集注

詩題,仇本作“假山”,而以“天寶”云云為序;“維”作“惟”;“氤”一作“氛”。

前四，敍土山。五句,慈竹。六句,香爐。末聯倒映太夫人。“維南”字，大槪取如南山之壽意,然殊稚,顧修遠以為歇下語,如兄弟稱友於之類,亦牽強。

011

龍門洛陽西南伊闕口，俗名龍門，非禹貢龍門也

龍門橫野斷，驛樹出城來。氣色皇居近，金銀佛寺開。

往還時屢改，川陸①日悠哉。相閲征途上，生涯盡幾回。

① 一作水。
『註釋』

1.驛樹：驛路旁种的樹。2.氣色：景色、景象。3.金銀佛寺：佛教語，指佛所居住的世界。3.往還：往返、交遊。
『評析』

首聯描寫道中景象，龍門驛樹原本對仗呆板，全賴斷、來二字活景貼切。中二聯平平，用筆樸拙。尾聯征途回扣首聯，結亦平平。
集注
三句，言近京洛也。佛地有金色世界，銀色世界。龍門舊有八寺。《莊子》：吾生也有涯。“出城來”三字，義不可曉，城內無植驛樹之理，何云“出城來”也？且與上下，亦夾雜不倫。後四，亦征途公家語。]

染素衣古风一组

染素衣十二首律

狐公子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