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昌盛：寻找高二学生吴畏（上）｜小说
文/杨昌盛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高二学生吴畏失联了！
这天一大早，家长夫妇气势汹汹跑到学校，直奔林清泉校长办公室。男家长吴天手拿一根大约70厘米长的钢管将校长身旁的铁皮书柜哐哐哐地拍得山响；女家长则嚎啕撒泼，逼着校长立即还她儿子。林校长让闻声赶来的安全处熊跃主任和校办白如雪主任将吴畏家长带到旁边小会议室里继续安抚。
林校长此前知道，该生的班主任陈梦莲是个已有12年教龄的优秀班主任和语文教师，她带的班级经常获得流动红旗；同时对这个吴畏平时也有些耳闻。
关于吴畏这次失联，情况大致是这样的。
昨天上午第四节，正上王英雯老师的英语课。吴畏无心听课，就用彩色软笔在前排一个男同学的后背衣服上画了个斜躺的裸女。那个同学发现以后就骂他是“流氓”，并将衣服递给王老师看，让她处理。为了不影响正常教学秩序，耽误大多数同学学习，王老师电话叫来了班主任陈梦莲，让她把吴畏带走进行教育。
办公室里，陈梦莲老师看了看画在衣服上的“裸女杰作”，又看了看这个已经教育了N次、屡教屡犯的吴畏，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大道理、小道理我已经跟你说尽，对你我已经无语。你如果实在不想在这儿好好学习，就跟我说，我一定马上签字，批准你出去，别在这里影响其他同学了！”
吴畏晃着脑袋、翻着白眼说：“我真的不想听她那英语课，又黑又老又丑，看着就恶心！”
“啊？你这德行才……才让人恶心呢！古人说：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就是说谁懂得道理多，谁就是老师。而你竟然这样看待老师！算啦，我也老了，还有其他各科的老师也都不怎么漂亮，我们都没资格教你！下午叫你父亲过来，把你领回去。”
“好，你说话要算话！我早就不想在这破学校读了的！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说完就掀开一把椅子，出去了。陈老师伤心地扑在桌上，感觉心里在滴血。她当时想，学校围墙那么高，没有班主任的签字，他是不会跑到哪儿去的。下午再将他家长叫来学校办手续，把他领走。
到了下午课，听说吴畏没来教室，陈老师还以为他像往常一样躲在寝室里，就派与他同室的同学去叫他。那同学回来说吴畏不在寝室，她这才慌了起来，便放下正在批阅的一摞本子，领着几个同学满校园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她去校大门处问了门卫，看吴畏是否已出校门，但昨天值班的是个新来的年轻人，他说还没认识吴畏，不知道其是否出去，也没查到他出门的批条。她去找安全处，想让他们帮忙调监控来查看，但是看见安全处几个干部都是很忙，也没说什么就退了出来。
直到晚上11点30分熄灯钟响过，也没看到吴畏归宿，她才真正慌了起来。将这事报告了安全处，同时给其家长打电话。家长的电话拨通了，但对方没回话就挂掉了。在挂掉前，还听到手机那头传来色子滚动的声音。后面再打几次，都是一接通就挂断。安全处将这个情况汇报了林校长。林校长听后也觉得这事情的严重，当即作了部署：
一、既然电话打不通，就暂时不打了；也暂时不要报警。二、自己坐镇办公室，由安全处熊跃主任总负责，组织宿管、政教、安全、高二年级部和陈梦莲等各科任教师18人，分六组分片区扩大范围继续寻找。
老师们对学校附近及县城所有的网吧、电游、酒店、宾馆、KTV厅、麻将室、发廊、足浴城、按摩店进行了地毯式查访，直到第二天凌晨师生都出来晨练了也还没找到。为了不影响一会儿的上课上班，熊主任才收队，让大家稍事休息。
陈梦莲老师根本无法休息，回家洗了把脸，弄好早餐，叫醒丈夫和女儿一起吃了早餐，就匆匆赶往学校守早读课。早读时，她看到吴畏的空位置，就再次拨打其家长的电话。对方不耐烦地回话说：“你们烦不烦啊！刚睡着，又打什么电话！”
陈老师咽下委屈，将吴畏昨天的情况向家长简要说明之后，问他：“吴畏回家了没？”
家长听后骂了一句粗话，说：“他不是一直在学校吗？没回家！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没找回我的儿子，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因为昨晚整晚没睡，今早又被家长这么一闹，林清泉校长的心情也很糟糕。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由于陈梦莲处理不当所致，便把她叫来训了一顿。厉声道：“这个学生再找不到，极有可能被家长捅到局里、县里，甚至发到网上。那样的话，别说我这个校长保不住，就连教育局局长、分管县长的位置都有危险！”
当着白如雪、熊跃两位主任的面，林校长宣布了一个口头决定：“在我的校长被撤职之前，先停止你的一切工作，课不要上了，班主任工作也不要做了，等待有关部门的进一步调查处理！”
陈梦莲听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只是双手捂脸，离开了校长办。
校长招手让熊跃、白如雪近前，问道：“吴畏的家长还在不在？情况怎么样？”
白如雪回答：“那个男家长火气大得很，情绪一直很激动。”
“吴天，就是那个男家长，一直问我们要人。我说县城不大，不会跑到哪里去，一定会找到的。但是他根本不听，拉着老婆就匆匆地走了。”熊跃补充说。
林清泉猛拍脑门儿，说：“要坏事！如雪你赶快将这件事报告一下教育局，争取主动！——算了，还是我直接跟局长汇报吧！”他挥手示意两位主任暂时离开，便拨通教育局局长韩育才的手机，想汇报此事。谁知道拨通以后韩局长却先发制人，训了他一通，语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儿。很明显，那对家长已经捷足先登，告到了局长那里。林清泉等待韩育才训完，才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韩育才听后郑重其事地说：“现在，陈梦莲、你和我都已成事件的当事人，不宜单独继续处理这件事。我得及时向郑书记和江县长汇报这件事，由他们组织处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韩育才口中所谓的“郑书记”“江县长”，就是本县分管文教卫工作的副书记郑有为和副县长江思贤。林清泉叹了一声，将手机放在桌上，干坐着，等候上级处理。
上午10时许，郑有为、江思贤两位县领导领着宣传部副部长文敏、公安局副局长李强、网侦刘干警、教育局局长韩育才以及局里几个相关的股长，结队驱车来到学校，在学校多媒体会议室召开了有学校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在场的紧急会议。
会上，郑有为副书记宣布了一个决定：1.免去林清泉校长职务，听候组织进一步调查处理。2.代教育局宣布：免去陈梦莲的班主任职务，暂停其教育教学工作，听候组织进一步调查处理。
江思贤副县长也接着宣布：（一）成立以郑有为副书记为组长、江思贤副县长为副组长的“吴畏失联事件应急调查处理领导小组”。（二）兵分四路，各负其责，即：1.由宣传部副部长文敏负责组织相关工作人员应对可能爆发的舆情；2.由公安局李强副局长、网侦刘干警负责调看各相关位置的监控资料和电信通讯资料，捕捉吴畏行动的蛛丝马迹；3.由教育局韩育才局长负责家长的接待和抚慰工作，尽量稳定他们的情绪；4.由学校原校长林清泉带领学校部分干部、教师对学校内外及水井、池塘、河流等可能存在的自杀地点进行搜查。
特别强调：整个过程必须遵守“內紧外松，严守机密，互相配合，速战速决”的原则和纪律。最后下令：现在是上午10点30分，各小组立即开展工作。不管是否查到有关信息，每隔20分钟都要向他报告一次，争取今天之内寻找到吴畏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