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龚丽娟《迷藏》云淡风清（2）
文/龚丽娟
【作者简介】龚丽娟，笔名清愚。1988年出生，汉族，大学文化，四川省遂宁市人。发表过短篇小说《远山》《紫薇阁》等数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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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他在苏格兰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心中那处完美的乡村。顺着潺潺的流水，看到木屋的建筑，周围藤蔓围绕，蔷薇和月季爬满了篱下窗前。他租住的小木屋只有一层，面积不大，有三个小而精致的房间。房间整体比较阴暗，但若开窗，便有阳光开阔的照射，四周无所遮挡，可以一览无余。
当时一见之下，他毫不迟疑，便向房东租下。在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更毅然决定将它买了下来。信不愿拘束于摇篮和童车里，整日在客厅里玩耍，总是喜欢在光洁的地板上爬来爬去。面对新的环境，亦有恐惧，才来的几天天天都黏着他，一时不见便大声哭泣，伸着小手四下寻找。夜里时常要起来兑牛奶，察看是否需要更换纸尿裤。当地七月的气温仍在10度左右，怕信着凉，总用小被子将他裹得严实。信却不领情，手脚乱动，将身上的被褥踢得散乱。他更是十分小心，哄着拍着，时刻小心，给信温暖无忧的睡眠。
白天推着孩子出去，马路上很上见到车辆。人们懂得如何保护他们热爱的土地，爱护环境与动物，用环保的材料，并减少了交通工具的使用。与鹤指给他看在路边优雅行走的黑脸绵羊，让他的身体趴在栅栏边上，触摸外界一切自然的东西。信的眼睛明亮，总是四下的张望，敏感小心的样子。小手时常握着他的手指，饿了就放进嘴里，当作美味一样吸吮，沾上唾液。与鹤便会心的微笑，拿手帕擦干净手指，给予他想要的食物，满足他所有的需要。
他会对着婴儿说话，而他却总是不领情，转动不安份的小脑袋。与鹤便时常将他的头拧过来，与他面对面，做鬼脸吸引他的注意。顺利的时候能够和他说上几分钟，而大多数时候却是在他的哭闹声中草草结束。他还太小，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而无视旁人的感受。
只有在他睡觉的时候，与鹤能小小的放松一下，在窗边抽一两只烟。失去工作，并未有轻闲自在的感觉，反而时时的手忙脚乱，不能适应。一切全然不在控制之内。他要怎样，是开心或是哭闹，全由自己高兴，从小便这般桀骜不驯。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会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盯着声音的来源，停留数秒，刹时便转回去，依依呀呀的将玩具拽在手里。
这是否就是我想要的生活？闲暇的时候，与鹤常常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他心之所向的地方，有了信的加入，也不显得寂寥，如何灵魂却始终空旷无依，并没有发自内心得偿所愿的喜悦。
偶尔与信玩闹，他亦备感疲惫，会在其屁股上拍上几下来吓唬；也会收不了手，将皮肤打得红肿。事后他总是后悔心疼，而信却安静的、傻乎乎的坐在一边，低着头用手拍着地面。他过去抱他，他便仰起头笑，全然忘记了刚刚的责罚，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依然开心的张开手接纳他的父亲。
如果没有你，我靠什么支撑下去？他搂着信，心怀感激。这礼物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恩赐。
周末时邻居会有聚会，他亦在被邀请之列。信在一起，仿佛知道什么似的，始终安静，不与他增添麻烦。邻居老太太喜欢孩子，将信抱在手里，亦不见信哭闹，只是四下转动脑袋，见他在身边，便安心的玩耍。
主人很好客，做了各式各样的糕点、沙拉、烤羊排，放在宽大的餐桌上。他们吃着喜爱的食物，随意的听着音乐，熟识的便聊上一会儿。他拿了红酒到阳台上，只见夜空繁星点点，天空蓝得近乎透明。四下寂静，成群的树结伴生长，稀疏有几处亮着灯的人家，自有一种独特魅力。他享受这静谧的时刻，感受着这里的辽远、寂寥与空阔。
年老的女主人过来与他说话，手里抱着信，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慈爱。她的牙齿很美，笑起来象孩子般开怀。她将信递到他手里，接过他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又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一起坐下。他将信放在腿上，与她并排坐下。
怎样，觉得这里是否符合你的想象？她亲切的问他，一边用手抚摸信的头。
这里很好。只是自己有一些困惑，但一切总能圆满解决。他回答，侧身去拿烟，她便伸手接过信，以让他腾出手来。她将信身上的毯子裹好，信便张大嘴巴笑，露出粉红的舌头，两人很是投缘。
她与他母亲有一样的名字：简。现一个人独居，时常会来他家里给他们做一些简单的西餐，做礼拜时会带上信一起。简温柔安静，对人极好。他们有时一起外出，他推着信，简总是挽着他的胳膊，向人炫耀这是她的儿子。亲爱的，她总是这样叫他，分别时与他亲吻，让他体会到久违的温暖。
他渐渐的安定下来，开始具备追逐梦想的勇气和力量。
7
岩再次回到她的世界，帮她清理剩下的工程，为花园的花草松土施肥。又买来一些水缸，种了荷花。连日的奔忙让她疲惫，岩在身边，她觉得内心
安稳。只是想到过去，心中有小小的不甘，便常常淘气的与他玩闹。
你不该来这里，这里没有你的位置。她一本正经的面对他。
可是我们应当相爱。他捏着她的下巴，托起她的脸，与她正面交锋。
可是，我已经不想玩那个游戏了。她没有办法告诉岩，她爱的人们都离开了，也许她也会走。但是在这之前，能够等到他，也算圆满。不然，仍要一个人走长久的路。他为了她而远走，一如当初的她，她懂得他，就不会让他没有退路，她愿意做他最后的归宿。
与灵，看着我。过往种种，我们苦楚尽尝，更当对未来做出补偿。他发现她的眼里有清澈的泉水流出，却仍镇定的看着他。他不理会，忙着吻去她的伤感。
那时我看不到你，却知道你在这里。如今，你是真的来了。这短暂的分别使得她有所领悟：她是爱他的。爱情，是来自于心底回旋的血液，不一定看到，却知晓它存在于体内，默默的流动，不会消失。她看到那些高声喧哗招摇过市的人，有把感情玩弄于鼓掌的自信；或者为爱所伤，整日哽咽悲啼，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伤痛。人们总是缺乏信任与韧性，急功近利，不能以诚相待。爱情被当作闹剧，随意播放。她冷眼着着这纷乱的世间，始终保存着心底的美好，缓缓行进。
他们相处的很好，她在晚上会去他的酒吧帮忙，做些简单的工作，或者只是坐在高脚椅上听音乐。看他忙完，等他一起回去。她不想离开家，岩便搬过去与她同住。又在花园的一角搭了葡萄架，添置了摇椅和桌子移到下面。若回家早，两人便一起去那里坐一会儿，看月明星稀的天空，握着手，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体会这风轻月朗，岁月静好。
周末的时间则花在孩子们身上，带领他们游戏玩耍。岩会弹一点钢琴，便用那架老旧的钢琴教孩子们唱《种太阳》。她站在他后面，听他教给孩子们唱歌，回想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一个送给送给南极，一个送给送给北冰洋，
一个挂在挂在冬天，一个挂在挂在晚上。
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种太阳，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种太阳，
到那个时候，世界每个角落，
都会变得，都会变得温暖又明亮。
长大后的我们，是否还会有这样纯真快乐的愿望？她顿时泪流满面。她的童年没有歌声，始终小心谨慎，害怕再次的缺失。紧紧握着手中的感情，何等诚惶诚恐。只要与鹤在她的身边，她就别无所求，似乎只要他在身边，便有了所有。小时候的她这样认为，直到长大，经过人事变迁，依旧未摆脱那沉重的阴影。
岩来寻她，不知何时她去了树荫下，抱着膝盖，坐在长椅上，心情沮丧。
你是否觉得我做得不好，与灵？他让她躺在腿上，拨开她遮住双眼的头发。
不是啊，我只是在想，我的童年因为没有正确的指引，便走得如此辛苦，而今有了你，也没有完全走出那阴影。那么他们呢？信呢？她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我们从轮回中来，每个人都有累劫的罪孽需要偿还。而且我们在人世间，又会随缘产生新的业障。如此因蔓不断，果亦无穷。上天从来都是公平的，一切轮回自有其道理。人只是我们轮回的一种形态，这形态短暂而脆弱，若失人身，便难再得，所以要格外珍惜。他们比我们都要聪明，所以更会理解其中的不易。他知她灵魂深处的不安与自责，和颜爱语，轻声安慰她。
为了为她开解，他给她讲自己的感悟，带她出去游玩。他让她有了依靠和信任，她依赖他，又不愿盲目跟随，也就陷入了矛盾中。她时常不愿跟他说话，要一个人理清思绪，结果只是混乱，却不肯轻易败下阵来。
如果完全遵从于他，是否就真能如他所愿，成为简单明净的女子？
8
简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了许多，他亦因此有了更多的时间去领略这座心中的圣地。
无论是私人的古堡还是荒废的断壁残垣，他都能从中看到别样的美。有时在湖边的古堡遗址，享受阳光的照射，随兴的躺在草地间，闻到青草和一些不知名花朵的淡淡香味。此地草木总是一片青葱，树木随风摇摆，人们眼睛里总是装满绿色。远处绵延起伏的群山，也总是显示出别处少有的大气与辽阔。
雨过天晴时，随处都有彩虹连结，气势恢宏的贯穿整个山谷，映衬于干净澄澈的天空。他时常仰起头，观看这壮阔的美景。不多时半天便过去了，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跟花草告别，因为随时可得，便没有留恋。简会抱着信在门口等他，见他神清气爽十分开心，亦只当他是贪玩的孩子。她将信递到他手上，亲吻他的脸颊，默契的回屋里准备晚餐。他亦不说谢谢，安然接受，抱着不停扭动的信，进入屋内。
是的，这便是他所要的生活。无论是信还是简，都是上天额外的赠予。这是精灵生活的国度，他的梦想之地。他想起当初心灵的震撼，今天真的是获得了圆满，更清楚它的来之不易。
周末的时候，他租了车，带着信和简，一起去城里购买一些商品。一路上简握着信的手，用轻柔而沧桑的声音，唱着那首《奇异恩典》。信听得兴奋，跟着晃动起来，伸出小手来打扰他们。他腾出手来和那小手握住，可一松开他便缩了回去，又自顾的玩闹。
一路途经长长的石桥，四处可见羊群吃草。信在简的怀里，拍着玻璃，激动万分。他打开车窗，转过头去看信，眼神复杂而充满怜爱。事到如今，他依旧不知如何给予，只是尽力在不过分宠爱的前提下让信没有缺失。
简看出他眼神中的一丝迷茫，亲爱的，你应该相信，他能够体会这来之不易的爱。你们都努力的做到了最好，凝聚的一点一滴，最终会为你们搭建通向幸福的路径。简坐在后座，一张布满皱纹而充满智慧的脸，用关切的语言给他安慰。
我不能代替曾有的失去，只期待他健康快乐。他闷头开车。
他不是正朝着你的期待发展？他会有自己的意志，不要干预的太多，让他顺着天性生长。他会成为独立的个体，到时你不要失落。她爽朗的与他玩笑，亦惹得信开心的笑，她便用鼻子去顶他。两人这般投缘，甚至让他嫉妒。
他们在商场前分开，他抽空去街边的电话亭给与灵打电话。乡村基本没有通信设施，每日只是看些报纸书籍，只有进城才能打国际长途，而他亦乐得如此。
接电话的是岩，这让他备感欣慰。你能够回到她身边，这是很好的事。她需要人照顾，那个人便是你。他的语气有按捺不住的惊喜。
是啊，我很荣幸，我们的幸福对她至关重要。岩在电话里也流露出幸福。
然后他听到与灵气喘嘘嘘的声音，想是跑着来接的电话。他屏住呼吸，等着她缓过劲来，才轻轻的叫她的名字：与灵，与灵，你好吗？他的声音流露温柔，竭力控制内心的激动，似怕吓着了她一般。
哥，我很好，我很好。她在电话里轻轻的哭了出来，又连忙作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岩回来了，我们在一起很好，很开心。你呢？信呢？是否亦如所愿，自在快乐？
很好，很好。与灵，我们终于能欣赏各自美丽的风景，不再落泊孤单。他何曾忘记那些艰辛岁月，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弱小身影。如今他看到的，是阴影的对面，是温暖灿烂的阳光。
简带着信不知何时来到，信对着话筒牙牙学语。他把话筒递到信嘴边，信伸着小手便在上面一通乱拍，着急的大声叫唤。另一头与灵笑着骂他坏蛋。通话在欢笑中结束。他跟与灵，终能直面人生，各自寻找梦想。
你看到了吧，现在的他能找到快乐的方式，以后更会如此。简挽起他的胳膊，亲密的对他说。
9
她报了学习外语的夜校。本就没有学习天赋，如今重拾丢开多年的书本，自是比别人要多一倍用心。还好，有岩在一旁的帮助和督促。只是岩一不注意，她还是会溜到花园里给花草浇水，或是整理并不重要的衣物。他便强制的拉着她看书，并且在一边守着，这样才能让她安分。
夜间上课时，坐在灯光明亮的教室，看着老师在上面唾沫横飞的讲解，她却只是歪着头，思考着一些奇怪的事，从不会认真的听课。功课总是落后，一如小时候，靠着与鹤的补习才勉强及格。上课时你都在干什么？那时的与鹤会指着脑袋骂她，她就嘟着嘴不做声。那时候她是那样快乐，那样仰视并且崇拜着他，并为自己的恶作剧偷偷得意。
下课时，岩已等在外面。他指着她的鼻子，责备她上课时的走神，她吐吐舌头，拉着他往回走。一手捧着书，一手拉着心爱的人回家，这一段迟到的时光，若不是因任意妄为，早在过去的日子便该得到。她在补习着从前该有的经历。生活从来也是如此，一步的节奏没有踏准，往后就是凌乱。她及时调整着自己，走上循规蹈矩的生活。
她突然拉着他跑了一段路，直到力竭才停下来，在街边找了一个石阶，拿书垫着随意坐下。心中有太多的快乐和激动，心也跳得那样欢快，她的幸福那样情不自禁的溢出来，谁都能看得到。岩是懂得她的，阳光下的她沉静却依然耀眼，她那来之不易的美丽心情，亦是他最希望能够看到的。
有时醒来，知道你在身边，伸手便可以触碰到，竟不敢相信，恍如隔世一般。回忆那段没有你的时间，独自守在那里，只是为你们准备退路。可是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一个住所，有一天终会消失。她的头微微的倾到他的肩上。唯有灵魂的归宿，才是永远的家园。
与灵，看来你真的已经找到自己的位置，不再迷茫了。真为你高兴。他抚摸她因为坦白而发烫的脸。
这都是我们努力的结果啊。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做对的事，生命中的每一次邂逅都是一次机会。至今她仍心有余悸，若只是如当初那般做些无用之举，等待上天的垂怜，现在恐怕也仍然只是孑然一身，贫苦交加。
现在呢？应该懂得珍惜，且能与人为善，充满自信了吧？
那么，现在，你是否愿意娶我？毫无预兆的，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难题”。
你知道的。若你愿意。我一早便对你许下了承诺，始终躲闪的那个人，是你。他用手捧着她的脸，不让她借故逃避。
是了是了。她拉开他的手。我只是觉得，世事多变，能否走得长久，每一天都是考验。你能在我身边，这是多好的事，我已经没有过多的奢望。只是，我仍该给你充分的自由。
也许是你需要自由，不肯做出承诺。与灵，对你的在乎，让我彻底的放弃了这所谓的自由。他转身离了她，独自往回走。
岩，岩。她从后面追上他，拉住他的手。过往的经历让她明白，人生的旅途上，有人会走，却不见得一定有人来。不管你是否准备好，有一天，一切都会结束。这种来不及的无奈，她是那样的清楚。即便没有离开，亦会有冷漠、背叛、争吵，逐渐的消耗心力。拿什么来爱一个人，并保证一生无悔？
在这个一切都快速消逝的世间，或许她应该尝试去体验一份难得的爱情，并努力维持它的长久。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看到月明星稀的天空，四周寂静而美好。她始终不说话，知晓岩在等着她的回答，却不知该如何收场。再往前走，路过那个熟悉的避雨亭。她对着它站着，一时挪不开脚步。她走过去，环顾这承载她深沉寂寞的地方，回想在那些无力的岁月中她的期盼，如今，它不是已经在眼前了吗？
你在看什么？
没有，只是需要告别来放下包袱。那么岩，她说，我-们-回-家-吧。
于是她携着他，走入另一段崭新的时光。
10
他的生活渐渐步入正常的轨迹。白天去到邻近的乡村游览——往往距离很远，有时会花上一天的时间。虽然景色大致相仿，却总有一些独特的美。他买了单车，带着简准备的食物出发，骑出一段路回头看，简仍抱着信站在路边向他挥手，让他安心。
路上遇到风景，他便会停下来慢慢欣赏——并不急于拍照，直到悠然心会，能够完全领略到它的美，才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拍下一些照片。
他的心渐渐趋于平静，就如傍晚渐渐退潮的海面。由于心境的转变，很多事做来便得心应手。这些让简很是欣慰。
第一次见你，便觉得是受伤的孩子来此避祸。弦绷得太紧，随时都怕会断裂。她一边摇着熟睡的孩子，一边和他说话。
虽然来到心之所向的地方，但是失去的永不能再得，巨大的失落让我郁郁寡欢。那是一段艰难的路，黑暗包围，千回百转……他深知那是旁人无从理解的艰辛，而很少有人能看到在那之后辉煌。
我们的痛苦不尽相同，所以成就了完全独立的个体。亲爱的，你很有天分。一直以来，她总是不断的鼓励他，帮助他成长，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弥足珍贵的亲情。
他将照片冲印出来，选出一些，在背后写上感悟，连同信的生活照片，以及自己和信、简三人的合照，分别寄给与灵和蓝夜。与灵回信给他，问候并祝福他们，字里行间幸福洋溢。他便知道她生活得很好。蓝夜给他打电话，两人说话断断续续，而充溢于其中的感情却无法言说。他们虽不在一处，却能心灵相通，知晓对方过上了本该有的生活，由此内心欣喜，彼此祝福，互道珍重。
简将大部分的时间花在他们身上，自然无心顾及自己，但她乐得如此。闲暇时间，他去她家里，帮忙整理阁楼的储物室。最近游客渐多，她想用来出租——闲置着也是浪费。用了几天的时间，照她的吩咐，将物品整理好，并存放到合适的地方。多是一些孩童玩具、旧衣物、旧书籍等，坏的家具已被清理出去，尚有用处的便放在门口，写上字，让有需要的人来领取，或各取所需的做些交换。
放在最高处的一箱书籍，简极为珍惜，让他搬去她的房间，拆开密封的胶条，拿出来对着阳光仔细翻看。
这是他最珍爱的东西了。她叫他过去，一同分享。她拿起一些递到他手里，期待着他会喜欢这些特殊的收藏。
他看着这些泛黄的照片、厚重的笔记本和用不同语言翻译的书，都代表着一些美好的记忆，由此想见她的先生定是位智慧达观的人。他微笑表示喜欢。在箱子的最下面，竟翻出一些用棉布小心包裹着的硬纸包装、保存很好的中文佛经。他随手打开来看，正好是一部《金刚经》。他平时很少涉及这类书籍，正欲将它包裹。简伸手制止，接过书来，翻到扉页，指着上面用钢笔写着几行字，说，是中文，我看不懂，你能说给我听吗？
他看到是用小楷郑重写就的四句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的心为之颤动，合上书交给她，不能马上做出回答。在翻阅一些资料后，才结合自己的领悟，慢慢告诉简：
“有为法”指有生有灭的世间法，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生有灭，并有其随缘变化的规律。梦、幻、泡、影比喻它似有非真，如露如电比喻它刹那无常，这是宇宙、人生的真相。我们都应该像这样看待，而不必去烦恼和执着啊。
已近黄昏，他拿着书靠在窗边，夕阳的余辉照到他身上。他眺望远处，看到成片晚霞的背景，映衬蔚蓝的湖水，将水化为温馨的红，波光粼粼，映影着随风飘浮的云朵，一切显得静谧而又虚幻。生命中多少这样的瞬间，让他永远铭记于心。而又有多少宇宙人生的真谛，值得他去探询。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将书放在膝盖上，回头看坐在椅子上的简，简正欣然的看着他，满脸笑容。他将手放在书上，感受到无穷的光明的力量。
与灵，我们终于能感受各自的风景。幸福从来便是如此，来之不易，却意味隽永。犹如山中甘泉，那隐藏的清冽，只有不辞辛苦用心寻访的人能够尝到。
夕阳已逝，余光未尽。他的旅途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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