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虎：王风雅奇遇披香女史｜故事

姜广富：村头的苦楝树｜散文

文/陈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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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占时先，尽抚生机。枝枝含苞，问谁早吐。管领百花香艳，唯有天上夭桃。绽酡颜，醉留人面，舒青眼，宛如瑶台，袅娜娇倩。喜遇才子情深，任开襟潮涌。欢场眷恋，每慕桃源。寻那渔津一线，顿感花神幻迹。聚三英，轻歌舞，摧花茵展，笑纳良宵欢遍。

自古以来，就有人遇神仙，逢花妖，如刘阮到天台，见桃花逢仙，疑是遇妖，然存神造境，有仙气妖亦是仙，多淫气仙亦是妖。俗人看花是花，雅人看花是美人。若痴于美人，可以连袂共衾，可以侑酒咏诗，置身花丛，人花两忘。

桃花，观赏类蔷薇科落叶小乔木，历史悠久，花有白、粉红、深红与红白相间不等，品种有碧桃、日月桃、紫叶桃、人面桃等佳品。

碧桃是桃花中的极品，艳丽妩媚，真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在春光中分外艳丽，惜花爱花，痴者日与美人共起卧，怎不感动草木生情。

话说世间，草木之灵，得气最先，花月之妖，闻或有之。

予有一师长王老，人称风雅，天赋了得，精于诗词，年少读书外地，课余喜游览周边风光，赏春花望秋月，赋笔天成，最喜离校园几里许的桃花坞（自然是老师雅称），那里的碧桃广有百余亩，有花碧桃、红碧桃，粉碧桃及白碧桃，花开时节，一派云霞。

转眼间，王风雅四年大学生活就要过去，这个夏天就将毕业，王风雅依依恋恋着这片桃林，自仲春花开，便来赏这桃花，是日，农历三月十五，月色皎洁，清辉朗照，萌生月下寻花，便健步徐移，踏月寻花。

渐入桃林，绀罗般的枝桠上，桃花彩衣若舞，娇瓣如颊，香气袭人，楚楚之态，惹人动爱，白色的透着微绿，红色的隐着浅粉，茸茸莹莹，颤颤巍巍，如洗尽铅华的仙姝，清逸脱俗，妩媚而不失明艳，风情而不乏含蓄，如春风中的娇美人，莺莺燕燕的，流露出难以抵御的风情，不由对花放歌:

风轻轻兮吹我襟，月皎皎兮柔我心。

安得桃花兮咏美人，供我陶醉兮眠花茵。

歌毕，抬头痴望花影旖旎温馨，潋滟浪漫，不由感慨地说:“明月良宵，恨没一个美人相伴，空劳我踏月寻入桃源路，人单影孤，诗肠付谁？”

心中暗思:落花无情，流水有意呀，虽用手触摸桃干，叹曰:“素闻桃花有灵，能幻化美人，偏我无缘一晤。”

说着，连叹三声，又轻拍桃树:“花神美人，你不灵，我是前度刘郞在此，伊若有灵，何不现身。”微觉枝桠上花萼轻曳，仿佛花朵露出绯红的脸颊，似嗔似怨，又若在枝上舒展娇柔的腰身，几欲下降。那数点苞蕾，或抿嘴含笑，或欲言还羞，此情此景，更让他陶醉。

王风雅抬头望天，夜已过半，一朵云遮月，恐有雨，便寻路下山，过一小桥，但见此间碧桃，更是异常繁盛，平添一派朦胧情怀，渐行仿入仙境，有香气氤氲，隐约似见楼台，他疑是眼花，定神细看，忽闻有女人笑声甜脆，银铃一般，不由暗讶:夜已深，何来女子笑语，岂不是真的有仙女？

于是寻声向前，见一篱笆，草蔓缠绕，笑声自内传来，隔篱探望，遥见二三女子，裙裾轻扬，对月戏闹，王风雅刹时精神百倍，情不自禁歌曰:

不见嫦娥面，微闻甜笑吟。

驻足篱外听，怎地不销魂。

夜深人静，王风雅的声音格外清亮，顿时惊动了那篱内女子。

只见篱门影动，三个女子连袂而出，娉婷婷多媚，中间一位略显丰腴的女子，穿一袭火红长裙，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问:“何处郞君，月下吟诗！我且问你:借问郞何意，情牵为阿谁？”

王风雅便上前施礼回答:“寻声窥仙影，动我探春心。乘月观花，巧到此间，忽闻仙音，有点造次！”

左边是一位身材窈窕，着绛紫色长裙的女子，抿嘴笑了，不由赞道:“好个敏捷有才思的郞君，想郞君雅兴，得遇我们姐妹，倘不嫌弃，请进小轩雅谈片刻如何？”

王风雅心中暗喜，恰合心意:“孤身影单，得逢仙姝，敢不请教！”

右边是一个看上去娇小玲珑，着月白长裙的少女，含笑相引，三姐妹莲步前行，王风雅悠然相随，沿旖旎花径，有流水淙淙，登上一小轩，只见翠滔粉影，瑶芝碧草，宛如仙境。

入内坐下，但闻香气隐隐，艳色蒸蒸，仿若仙境，心疑此非天仙便是花神。

火红长裙女子浅颦轻笑，对他说:“我们姐妹三人，居此十余载，今夜花好月圆，我姐妹兴浓，正月下赏花戏闹，惊动了郞君，可谓三生有缘，敢问姓名。”

王风雅说:“不才名叫风雅，亦见月色澄辉，桃英正吐，便乘月来赏，陡闻笑语，仿若神牵，不蒙见鄙，幸接芳颜。”

他此时注目打量，红裙为长，丰韵非凡，约二十出头，紫裙次之，玉立艳美，约十八九，最小的穿白裙，玲玲绰约，十五六的样子。

王风雅暗思，痴此桃花，逢三位仙女，得遇足矣？

紫裙的说:“姐，当此良夜佳时，又遇佳宾郞君，备酒少饮如何？”

红裙女回曰:“此举甚妙，速备来。”

少顷，几上罗列十余品，皆美味佳肴，琼浆玉液。

姐妹斟酒与他，三姝劝饮，王风雅生性喜酒，三杯之后，王风雅说:“承蒙款留，饮酒宜歌，趣方倍浓，愿听仙音，意下如何？”

红裙明眸传愫，对紫裙说:“二妹先歌，三妹继之。”

紫裙含羞说:“我好久未唱了，怎地让我出丑。”

王风雅说:“仙子玉颜甜音，愿洗耳恭听。”

红裙的说:“二妹技痒，今逢郞君，定是知音。”

“好吧！”

紫裙女子缓缓起身，边歌边舞:

摘天上兮奇缘，分蓬莱兮渡口。

喜刘郞兮得逢，启迷津兮携手。

红裙鼓掌，虽又让白裙三妹继来，白裙少女一抺红晕上脸，摆手道:“二姐歌已绝伦，何必我效颦，我知大姐情驰，你来。”

红裙女子款款起身，倩影温馨，芳魂百转，盈盈脉脉歌曰:

歌金缕兮殷勤，对檀郞兮眷恋。

叹良宵兮渐阑，暏花阴兮撩乱。

紫裙女子听了，推红裙道:“姐姐素慕才豪，今逢郞君，正获所愿，宜奉枕席，我二人且去。”说话间拉着白裙少女。

红裙女子害羞地说:“玉容寂寞，春梦顾盼，今得遇君子，正宜了缘，我怎能独占上林春色呢。”

“佳人君子，这才不枉天生的一对，姐姐休要推辞，我等去了。”紫裙拉着白裙，嘻笑着飘飘离去。

绎裙见两位妹妹去远，不由得含羞敛眉，媚眼送波，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万千蜜意，百转洁肠，遂移衾枕，低垂幔帐，向花阴深处，解衣就寝，低低唤郞。

王风雅若惊若宠，一颗狂跳的心难以抵御这如诗如水的诱惑，不由轻揽入怀，你情我意，天作之美。

良宵美眷，好一场云雨绸缪，万千温存，怯怯娇姿，快情知趣，久久难散。

稍息之后，王风雅回味再三，红裙女子料得时间不早了，劝其归去，说:“幸遇郞君，正欲久交，奈茅舍简陋，不便久留，倘不弃此情，自有嫁期。”

王风雅道:“承蒙仙子承爱，我不是无心无德之辈，恩恩念念，定不负伊，敢问仙子芳名。”

红裙告诉他: “我姐妹三人披香女史也！”

红裙女子难分难舍，哽咽着给王风雅留诗一首:

妾是天台旧摘仙，萼香初艳与君前。

如郞若念今宵爱，定有佳期续此缘。

吟罢，提起自己的裙摆，让他留诗一首，题于裙上，王风雅兴勃发，题诗裙上:

幸遇卿卿碧玉钗，花阴深处偎香腮。

风情一夜思千种，敢不盟心盼娇来。

于是，二人你伊我伊，牵素手，望眼神，不忍离别又必须离别，其二妹亦出来送之，红裙哭泣叮咛:“望郞莫负我心。”

王风雅说:“谨记伊言，后会可期。”

步出篱门，他一步三回头，不忍就去，却似脚下生风，也不知如何返回住处。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耳畔惟有裙裾窸窣，勾魂夺魄。

第二日情牵意索，又想前往，然天公不作美，初时，柳枝挟雨握新绿，桃蕊含风破小红，继之，风雨大作，满目落红，两日方晴，然那些春花春叶皆被风雨吹落，令人惋惜。

雨后放晴，王风雅心中惦念，急迫的又来，一路花残蕊落，却无了那日风光，凭记忆来到那夜幽期之处，早无了篱笆与舍轩，却见三株碧桃，颜色憔悴，枝挂残雨，仿若泪痕，其中一株依稀那叶上有字，便近前一观，见那中间一簇叶片，每片上题一字，恰是那夜自己所题之诗，不仅惊讶不已，暗思:那夜奇遇，红裙自言披香女史，一定是这碧桃所化，不是花神便是花妖，成全了他的青春奇缘。

由之，王风雅一生痴桃，每每题咏，含情脉脉，遐想翩翩，后娶妻，妻小名香桃，真乃是缘是命，造化弄人。

王风雅退休后，把自己所吟桃花诗，结成一集，曰《碧桃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