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粟寺偶遇
不止一次踏着夕阳夜色进入金粟寺,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际遇,每一次都带给我宁静的升华。
很多事情我无法关注大局,每一个事情的发生里,会有一些小节触动心扉。去金粟寺我很少预约,每次心里想去就去了,去之前会问候一下智广师兄忙不忙?他回说不忙,正要吃饭,我心里没想着要吃饭,也不顾同伴是不是想吃饭。是我心里不想麻烦人,也可能因我的主观意想,让同伴饿肚子了。
记得她说朋友是用来麻烦的,更记得他说,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而我更倾向后者,所以我常常以紧握自己方向盘而自傲,以尽量不麻烦别人而自由。
还是长长宽宽的大道通向大殿,在金粟寺的每一个角落里,都会不自觉的心起恭敬,我是一个不懂佛教规矩的人,一个姐教过我 如何敬香,三支清香,右手一支中间立,左右两手各左右,之后我就一直遵着这个规矩敬香。其实印象深的依旧是姐姐的神韵,那么端庄,那么让人亲近,而非 敬香过程。
大殿里静悄悄的,各路菩萨罗汉静悄悄地,如同我们悄悄地脚步,我们谁也不打扰谁。据说这里,白天也做了一场法事,而我们到时一切又归于宁静。本想敬香,发现打火机点不着火,我也就悄悄放下执在手里的香,退后至蒲团,恭敬跪拜,这不是新学的,或许有精进的,终究也是从小就耳濡目染过,恭敬祖先跟恭敬神灵一样,需要一些肢体以及精神的着相来展现吧,于这人世间行走,我们要学会弯腰,学会低头。(所谓的神灵,或许都是人类曾经的先祖。我偶尔会回答一些信众或者朋友对于佛教的疑问,比如这世间真 有佛吗?我会跟他(她)说:人是未来佛,佛是从前人。当你心怀慈悲,总行善事,语善言,宽人心,不做伤人事的时候,你已经具备神性了。)
经常会听到一些信众说,给菩萨做供奉,比如捐钱什么的,一定要现金,要把钱举至头顶,这样菩萨才知道是你在供奉,你所求才能如愿。所以在山上时总会有人问我兑换现金。我不以为然,真正恭敬的人事物,无需示于明处,说出来或者做出来,你走过的路,待过的人,历经的所有,其实早就沉淀在你的神韵里。
晚来的桂花在夜色里,在月光银辉的反照下,橙红的丹桂,嫩黄的金桂,都幻化成一颗一颗亮晶晶。时有时无的甜香像个调皮的孩子,偶尔会挑逗你的嗅觉,这宇宙般的宁静,瞬间治愈了尘世里所有的不安。
信步向桂香处漫步,偶遇两位比丘,举着竹竿在摘柿子,竹竿顶端做了一个锥形样的竹篓,往上顶的时候,柿子就乖乖进篓了,有师父要求称呼师父为比丘,记得小时印象里,我们都把师父称为和尚,我还曾经为此称呼被某比丘深刻教育过。而今称呼比丘,相信依旧有很多人是不清楚的。
还是称呼师父吧,师父笑盈盈问,柿子要吗?我自然是要的,看着刚摘下来的一串柿子,一数,六个,是我一直习惯性喜欢的数字,柿子又喜庆又饱满,我居然毫不客气拿在手里,一路喜颠颠拾级而上,再顾桂花,已经隐在树林深处。
手机里,智广师兄约去大隐堂喝茶,后院的花缸里残荷落寞,她们或许无法生出热闹与明艳,倒也清幽的与世无争。
通往大隐堂的过道没有开灯,走的也不陌生,想着师兄会不会是闭着眼睛都熟悉这里的一切,他与这寺中生灵朝夕共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一树一池,......。
莲和她的孩子在给盆景浇水,每一盆美好的植物,都有着园丁辛勤的浇灌。那白白的石子不规则铺在金粟寺的庭院里,让你目之所及,皆是洁净,未曾想你眼里所见的干净都是你背后看不见的辛劳。
灯光下轻轻注视智广师兄,许久未见,觉他脸色有点憔悴,问候他是否太忙了,他娓娓说着类似家常一样的间中事务,从他初来时的晨钟暮鼓,到现在的疏于早晚课,也不免感慨,尘世内外步步修行。
年初带去的兰花已经香陨,他也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说其他的兰花都长得挺好的,唯独这一盆根部烂掉了,我笑笑说,把盆带回去重新种一棵。
脑海里想起山上法会,有个阿姨一串供奉在菩萨前面的翡翠不见了,她一直在纠缠,觉得佛门圣地不该有这种事,我没有说别的话,也理解一串翡翠丢了的愤怒心情,我只是跟她说了自己的一件事,九月份我外出游玩丢了一串沉香手串,当时没发觉,后来发觉了也只是刹那失落了一下,佛教有云:舍得。终究是先舍再得,或许您在失去一串翡翠之后,会有更大的福报在路上向你而来。
而你此时的愤怒除了影响你的情绪和健康,于丢失这个事实无济于事,每个人都有过失而复得的心愿,有些的确失而复得了,说明那属于你的东西终究还是你的,有些失去永远失去了,那就注定不是你的。
她的情绪好像平缓了些,她手里拿着山上师父补送的另外一串,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无法舍弃的执念,如情感,如物质。
智广师兄已经煮沸了茶水,依旧是这个黑陶的茶杯,祥云缭绕,两只金色的仙鹤,一只引颈向上,一只低首沉思,在灯光下映出那时记忆。年初和Z总于大隐堂饮茶,听闻了黑陶的制作工艺,当时没有记下来,至今就是模糊,很多聊天不会再有记忆,只记得对方的所言,所观点都跟自己内心契合,就是一场成功的聊天。
屋子外面有人过来,居然是那次不约而遇的xin老师,上一次也是突然想去金粟寺,遇见了xin老师,今晚依旧是想去了,再次遇见,最近有点迷信这世间冥冥, 总有一些未曾预想的人事突然就不期而遇了。高高的xin老师一米八零,额头异于常人,宽宽的眉间有突出的额骨,像是遇见不平事要强出头的硬汉。宽大的手掌让人想起悟空在如来手掌里打转的模样。同伴问起xin老师的脚穿多少码?xin老师说44码,然后跟我们聊某一年,一个米国朋友给他寄了一双46码的阿玛尼布鞋,因为他穿44码的,这长出了两码怎么办,xin老师自己把布鞋重新裁剪,缝制后穿着,这便成了一个茶余饭后一直可以放松纪念的故事。智广师兄也笑着说,得亏这鞋子是布鞋,要是皮鞋,也无法改啊,我们一起笑了。
同伴问起一些修行之事,时不时拿眼瞄我,仿佛在告诉我:要听xin老师的话。
我微笑示意,还嗔怪同伴:我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吧?
其实我初见xin老师就喜欢他说话,第一次见面那晚他也是聊兴特浓;聊他的西藏见闻,聊他的医人故事,聊到最后是智广师兄累了我们才解散的。
这一次他顺着同伴的疑问,聊了空门一些师父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人学到很多善知识?xin老师拿起手中的杯子沉吟片刻:(此处省略N字)
其实,我们都是那个一路行走一路学习成长并纠错的孩子。
我跟xin老师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我觉得xin老师的眼睛可以深深凝视,那里似乎有一些 无需言语传达的东西在涌动。
夜还不是很深,智广师兄起身拿兰花盆的时候,我感觉他可能累了,那么大一个后院,就洁净一项都不是容易的事,想起自己只一个农家小院,也常常忙得蓬头垢面,还不一定处处洁净,这时候心里会升起愧疚感,自己是好久不来帮忙了。同伴抬起手臂,示意我看时间,时针指在七点零四分,我估计她想回了,一个负有家庭责任的人,已经出来整整一天了,我表示会意,起身告别,同伴乖巧的去洗杯子了,很多地方同伴很优秀。xin老师有点谈兴未尽,我只能期待下一次不约而遇。
桂花香再次 弥漫了夜,灯光和整个庭院一样幽深宁静,智广师兄的背和月亮的弓形相得益彰,所有的告别都是为了下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