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盟民间艺人二后生传奇而可怜的一生【中】
〓 第 1689 期 〓
文|一笼莜面
【题记】留在文字里的，不应该仅仅就是那些所谓“高大上”人物的名字，也应该给“草民百姓”留个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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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二后生的相貌、身材不错，也许是二后生“门楼调”唱得好，也许是二后生挣钱比较容易，也许是三者皆有。反正是二后生引起了三女子的高度注意，甚至是羡慕。于是，三女子立马有了想法，自己何不也跟着二后生去唱，挣点钱改变家里的生活呢？
我妄加揣测一下，首先三女子应该也是一个喜欢唱，性格活泼、大方，且喜欢热闹的人。这应该是其决定跟二后生走去唱的基础理由。
其次，生活的贫穷也是其和二后生去唱的主要理由，因为毕竟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增加家庭的一点收入，谁不想自家的日子过得好点呢？
三女子看在眼里，想在心上，并且马上做了决定，在二后生唱罢退场后，跑到二后生跟前问领不领她，她也想唱。面对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农村少妇，居然要跟着自己到外面“乱刮擦”“瞎跑逛”，常言道，男女搭配，干活儿还不累。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女人白明黑夜地守在自己周围，至少感觉起来心宽，二后生当然同意了。然后，三女子领着二后生回她们家吃了一顿莜面囤囤冷盐汤，且和她男人商量说，她想跟着二后生他们团学唱，也为家里添点收入。男人同意了，其实我推想，男人的这个“同意”很勉强，肯定带有因女人态度坚决而不得已的一面，因为他应该知道可能的后果，但有何办法呢？一个“穷”字，早把很多人的尊严扫荡殆尽了。
三女子丈夫和二后生商量，一个月要给三女子500块钱，二后生有点犹豫，这也太多了吧？三女子怂恿了几句，二后生似乎一下有了“英雄气概”，最终答应了。一个月500块钱，这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巨款”了，本人92年上班的那一年，一个月才87块钱，500元相对于当时年轻上班族的半年工资。这也许是三女子丈夫愿意让自家媳妇跟着一个讨吃子后生“刮擦”（到处乱跑的意思）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吧？反正为了钱，有些方面吃点亏也无所谓，谁叫咱穷呢？
可走了两个月，到过年的时候三女子回村，她和二后生两个人才分到500块钱。二后生很愧疚，就和三女子男人交代说，“我们一共就挣了这么点钱，给你们拿上300过年，我留上200，我也得回家给我妈和家里买点东西过年。”谁知三女子的男人听后勃然大怒，心想，我这亏也吃得太大了吧！写到这里，我非常理解三女子丈夫当时的心情，自己媳妇和一个光棍讨吃子“鬼混”了两个多月，钱没有拿回几个，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谁知会发生什么？闹不好自己家庭还面临着崩塌的危险，这何其苦呢？所以他非要二后生必须拿出两个月的1000块，只有这，也许他心里才能平衡点。可二后生实在没有那么多。三女子男人就纠缠不休，等于把二后生“囚禁”在家里，硬是不让他走，二后生只好在三女子家不尴不尬地过了个年。
一定是二后生和三女子提前密谋好了。在正月初五的时候，天下了大雪，很冷。在三女子丈夫防范不严的情况下，二后生和三女子在暗淡的清晨里，居然私奔了……
05
二后生不能再回到原来的演出团卖唱了，因为三女子男人是可以找到的。哪里去？到大同吧，那里有煤矿，全国四路八下的人都有，人杂得很，也不愁找点事情干，至少能到私人开的小煤窑给人家挖煤。拿定主意，他们坐了长途汽车直奔山西大同，隐藏在小煤窑附近的出租屋里，隐藏归隐藏，可生活总得继续，没钱怎么办？无奈之下，二后生开始下小煤窑干活儿挣钱。可干了18天后，他再也干不动了，毕竟这么多年还没干过这么重的体力活儿呢，他想和煤窑结算了工资逃离这种日子，可因为他没干满一个月，人家一分钱都不给他，他唯一的资产就是下窑时煤窑给发的那双水鞋。他便宜卖了水鞋，买了一副快板，又重操旧业，在大同的街头唱了起来，唱了一段日子，勉强挣了点钱，够了路费，和三女子扭身到了河北的张家口。因为那个时候乌盟地区在大同下煤窑人多得是，大概怕他们的行踪被三女子丈夫家的亲戚朋友发现吧。
河北张家口地区毗邻内蒙乌盟地区，人们讲的许多话也和乌盟地区大同小异，但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尤其市内讲普通话的人多，很多人听不懂二后生的方言演唱，“生意”一般般，所以挣不了多少钱，他们勉强维持了半年多，尤其三女子经常抱怨在那生活不习惯，和当地人语言沟通有困难，于是他们又悄悄潜回了内蒙乌盟。回到土生土长的乌盟本地，生活似乎一下子又如鱼得水了，他们不但找到了唱戏的活儿，还租了住的房子，尽管日子过得紧巴巴，但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但万事有利必有弊，在表面稳定的背后，二后生真正的灾难随之也跟了过来……
06
看看要入冬了，天气已经开始冷了起来，二后生想着该给三女子添置点衣服了，因为人家冒着抛家弃子，名声臭不可闻的现实和他私奔出来同居，为他付出了多少呀！于是他带着三女去了商场，花了200多块钱买了几件衣服。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还买了只熏鸡，割了二斤猪肉，买了几个饼子。回到出租屋，面对着油黄油黄的熏鸡，二后生也馋得直咽口水，但她还是忍住了，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因为他想让三女子多吃点。
第二天中午，他们还准备吃那剩下的半个熏鸡，只是在吃饭前，三女说出去解个手，二后生在屋里忙乎着饭，可过了许久，还不见三女子回来。二后生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难道？不可能吧？他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着，实在坐不住了，于是跑出去眊瞭、打听。附近出租屋的人告诉他，三女子被几个男人带走了。
果然如此，二后生明白了。
原来就在他和三女子昨天逛商场时，恰巧被三女子同村来集宁的一个人看见了，而他和三女子却一点也没注意到人家，人家后来居然还一直悄悄尾随到他们的出租屋。
二后生回到出租屋，心慌意乱、五神不定、焦虑不堪，他呆坐在家里，似乎天都塌下来了，难道到手的“媳妇”就这样没了？怎弄呀？
那天中午，他甚至没有任何心情吃饭，就连锅里热起来的熏鸡，他也没有吃出一点滋味。整个晚上他几乎一眼未合，想了又想，心里渐渐平息下来，唉，人家毕竟是有家室的女人，就是真爱你哇，你有啥资格把别人的媳妇白白夺走？算了吧，算了吧，他在不停地打劝自己。可再看看给三女子刚刚新买的衣服，而可怜的三女子一下都没有穿过，他就想哭，于是他又改变了想法，心想，既然和三女好了一场，关系断了也就算了，可这衣服不能不给她吧，于是决定冒险把衣服给三女子送过去。
第二天，二后生拿着衣服，坐着去商都的班车去了三女子家。刚进门，还没等二后生站稳，三女子的男人就气势汹汹地拿出把铁锹，要劈二后生，两人就扭打起来，看看要打出人命了。三女子满脸是泪，哭着、拉着、喊着，“二后生呀，你就让我省点心哇，我迟早也是你的人。你快去哇。”
二后生挨了顿打，把给三女子的衣服留下，最后逃走了。
以后的日子里，二后生的想法一直在反复着，本来他心里一再劝慰自己就断了这份“孽缘”吧，可送衣服时候三女子一句“我迟早也是你的人”，又燃起了他的希望。不过，二后生再没敢去看三女子，生怕送了性命，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三女子，也在幻想着三女子不一定那个时刻就会又回到自己的身边，到时候，他们一定远走高飞，让她男人再也找不到。
就这样，二后生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继续着他以前的日子，在各个地方到处卖唱……
而对于三女子丈夫来说，那天三女子那句“二后生，我迟早也是你的人”的话，无疑是一直压在自己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啥意思？看来媳妇是死心塌地地爱上别人了，女人的心一旦野了，收不回来，最低水平也是瞅机会逃跑，闹不好，甚至敢和野男人合谋弄死你。怎么办？他也在时时刻刻想着应对的办法……
07
转眼之间，时间就到了1993年的夏天。
有一天，在一个村子刚刚唱罢的二后生退场后，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过来找他说：“二后生，我是三女子的妈，三女子和他男人商量了好几回，他们说好了，还是让三女子出去和你唱戏去。”
二后生听后很高兴，就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两个罐头，送给三女子妈妈，还在她家里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
第二天，他就赶去了三女子家。
见了三女子后，二后生没敢多说话，只是看了几眼。而三女子男人尽管没有动手打二后生，但黑着个脸，理也没理二后生。快吃饭的时候，三女子男人突然说，“今年家里庄稼不好，估计没啥指望了，我也打算和三女子一起跟你们走，都去学唱去，以后也不种地了。可家里还有孩子和牲口、粮食什么的，得到我大哥家和他说一声，让他们给搭照着。”走时还不忘让二后生一块相跟着，等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刚进大门洞的时候，二后生后脑勺就挨了一闷棍，当时眼前就一黑，他软团团地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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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个男人把他两个胳膊紧紧地反捆到后背上，就连腿也捆了起来，全身绑成个直棍，绳子都嵌进了肉里，二后生一下也动弹不得。
原来这三个男人就是包括三女子丈夫在内的三兄弟，大哥和二哥害怕弟弟丢了媳妇，拆散了家，为了以绝后患，合计整治二后生的。
他们把五花大绑的二后生抬回家扔到当炕，一个恶狠狠地说：“二后生，你不是勾引女人有两下吗？今天我们就断了你的这种心思，你们家就你一个人有眼的就祸害别人家，现在我们就把你这个圪泡猴的眼珠子也剜了，看你今后再咋勾引女人……”说着把二后生翻了个肚朝天，两个人死死摁住二后生的身子，一个人用手指生硬地捅入二后生左眼的眼眶里，往出抠二后生的眼珠子，可人的眼睛珠子是和周围血管、肉等连着的，还光滑，刚刚勉强抠出来，还没等用劲，二后生疼得剧烈地挣扎，嘴里叫骂着，脑袋像拨浪鼓似地使劲摇晃着，眼珠子就又弹缩进了眼眶里面，如此反复几次，没有成功。而二后生疼得惨叫不已。可这丝毫也没有让这三兄弟心软下来。他们认为主要是太光滑，眼珠子不好抓，于是干脆又把二后生抬到了院里的门洞内，抓了一把土撒在二后生已经是鲜血淋漓的眼眶上，这次因为有了摩擦力，好用劲了，那个男人一把就把二后生的左眼珠子拽了出来，顺势扔到了门外的土路上。
此时的二后生已经疼得昏昏沉沉，大喊大叫，可人家不但不肯罢手，而是吸取了挖左眼方法不当的教训，及时改变办法，把二后生又抬进家里的炕上，搜寻出了改锥和剪子，硬生生地把二后生的右眼也捅得血肉模糊，眼睛蛋子都烂了才住手。整个行凶过程结束后，二后生的整个脑袋就变成了一个血葫芦，上面还沾着泥土，前胸也鲜血淋漓，人也疼得昏死过去。
看到二后生鲜血淋漓的惨状，尤其害怕二后生万一死掉，那他们可成了杀人犯了，非得枪毙不可。这弟兄三个也有点手足无措，怎么办？当过村里赤脚医生的二哥懂得点医学知识，抓出一把做饭用的食盐，撒到了二后生被剜了眼珠子的眼眶里，二后生更加疼得撕心裂肺起来，尽管全身被绑得死死的，他还是在炕上剧烈地翻滚起来。
糊涂事情已经做下了，如果见死不救，二后生真死掉，他们弟兄三人谁也跑不了。于是三人分头行动，有的报告村干部，有的报告派出所，最后一些人七手八脚地把二后生弄到乡卫生所，结果解决不了大问题，只做了简单处理，后转到集宁的医院。当时行凶者弟兄三人七挪八凑，才准备起二千元钱，拿上给二后生做了医院治疗的押金。
在把二后生送往集宁医院基本安顿下来后，第二天，派出所派人到二后生家所在的村子通知了二后生的家人，可他家里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但也不能坐视不管吧，最后大后生带了为数不多的几个钱，赶往集宁医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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