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旧事(六中)风雨之后
中
因为队员都是在校学生,并且高中生较多,所以武术队是每周六下午和星期日全天进行训练,平时就是早晨和晚上各练功一个多小时。星期六、星期天的早上和晚上来或不来,都可以。
可是,自从经历了那次南平水库大水之后,学员们好像变了,每周六和周日的早晚也都来大舞台练功,并且没了以前的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散漫状况。特别是周六和周日下午,小三子和常彪都说下课放学可以回家了,可学员们依然在场地练功。
又是星期六下午,都将近五点了,小三子和常彪已经说了好几遍让他们回家,可学员还在场地上坚持练功,没有走的意思。
常彪把队长苗壮叫了过来,问:“为啥还不走?”
“刻苦练功,为教练争光!”苗壮像是宣誓一样,一本正经地说道。
“争什么光?”常彪问。
“全省武术比赛,我们不能丢脸!”苗壮圆圆的脸上满是严肃。
“参加比赛想拿第一没错,可功夫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常彪说,“带同学回家!”
苗壮转头看看那些练功的队友,学员们就都过来了。就像组织好了一样,列队站好。
小三子和常彪没弄明白,就听队长苗壮大声喊:“立正!”
学员们就齐刷刷喊道:“刻苦练功,勇争第一!”接着“嘿”地一声,就是一个“降龙伏虎”亮相。
常彪和小三子互相看看,都明白了:经历了风雨,才会见彩虹。队员们似乎一下子长大了、成熟了!
秋季的全省武术比赛项目除了拳术之外,还有器械。
由于懂器械的少,学员们平时经常习练的就是常彪教的“拐子棍”。赵四海平时也教一些学员习练九节鞭。但是,只有这么一条九节鞭。
怎么办呢?还是常彪想出了办法。他在五金商店买了一堆自行车中轴,然后让周华找机电厂的师傅加工。很快又有了两条九节鞭,电镀的,比赵四海的那条还漂亮。
经过筛选,林丹、林霜姐妹俩很适合习练九节鞭,于是由赵四海负责训练这姐妹俩。
刀术、枪术又怎么办呢?
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讨论县里都有谁会刀术、枪术。
小三子说自己的父亲会,也看见父亲经常习练刀术、棍术,可父亲只传授拳术、气功和擒拿格斗,兵器则坚决不让自己学。
刘文俊说,吴鉴海师傅会太极刀,不过听吴箫说,他父亲也不想外传。
“你爸不会?”李克看着赵四海。
“不会。”赵四海说,“不过听我爸说,'不倒翁’会'六合枪’,好像也没传给谁。”
周华向后一靠,表情无奈地说:“都会,都不传,有啥用啊。”
周鑫也是愁眉不展。大家也都不说话了。
“窍门满地跑,看你找不找。”刘文俊说,“愁啥,会有办法!”
大家都看向他。
“别犯愁了,听我讲个故事。”刘文俊站了起来。
“谁还有心思听故事!”李克说,“快坐那儿吧!”
“放松一下。”刘文俊说,“也是武林故事。”
看大家再没有反对的意思,刘文俊就开始模仿刘兰芳的声音和语气讲起了故事:
“话说杨露禅来到陈家沟,一心想学那太极拳,可陈长兴拒不外传。这可愁坏了露禅!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打道回府?嘿嘿!要是就这么走了,哪还会有以后的一代太极宗师?杨露禅灵光一闪,就装扮成了一个哑巴,顺利在陈长兴家里做了仆人。每天陈长兴教徒弟练拳,露禅就偷偷观看。可虽然学了招式,却……”
“就这么办!”李克突然醒悟,“偷艺!”
大家互相看着,会心一笑。
“我和小克儿去!”赵四海看着李克。
“还真得你去!”李克“嘻嘻”笑着,“这事儿,你小子最擅长!”
“去!”赵四海的意思是不让李克再提起过去那些不光彩的历史。
“干脆!”李克故意说道,“我就跟你小子去!”
赵四海的脸有些泛红。
一大早,李克和赵四海出现在了吴鉴海家门前的小路上。透过院子的木板栅栏,看见吴鉴海正在练太极拳。
没练太极刀啊?赵四海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李克。
“再等等看?”赵四海问李克。
“暴露目标啊?”李克拉着赵四海慢慢往前走。
“那咋办啊?”赵四海问。
“傻啊!不能站那儿看!”
“哦。”
走了不远,李克和赵四海又返回来慢慢走着。透过栅栏缝隙一看,两人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吴鉴海正在练太极刀!
可也不能就这么站在院子外面看啊。赵四海心急地挠着头发。
“走!”李克拉着赵四海奔向大舞台。
赵四海也不知道李克是什么鬼点子。
到了大舞台,见常彪、周鑫他们都在,李克兴奋地说:“看见了!是太极刀!”
“学几招?”周鑫问李克。
“没敢多看。”李克说,“怕被发现!”
几个人又是一声叹息。
“不过有办法。”李克神秘地说,“他家西面胡同砖墙有个豁口儿,那儿最隐蔽!”
“谁去啊?”周鑫问。
“除了我谁还胜任?”李克得意地说。
周华歪着头,看着李克,“呵呵”笑:“鸡鸣狗盗。”
“盗亦有道。”周鑫一本正经地说。
可没几天,吴鉴海就发觉了。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练刀的时候,把自家院子里的小树枝'唰唰唰’地扫了几枝下来,然后几个刀花将树枝卷起来,一抖腕,树枝飞向砖墙后面的李克,落在了他的头顶。
被发现了?李克决定试试。
第二天,李克蹲在吴鉴海家前面的栅栏外偷看。这次,吴鉴海一刀掠起院子里的一朵格桑花,一转身,背对着栅栏,刀从腋下一穿,一招“紫燕还巢”,格桑花飞出栅栏,奔向李克的面门。
“唉呀妈呀!真被发现了!”李克蹲着身,翘着两个手掌和脚尖,鸭子步跑开了。本打算也用这办法去“不倒翁”那里“偷艺”呢,看来行不通了!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吴鉴海的笑声。
“哈哈哈哈!”听了周华讲述李克的“偷艺”经历,周德清也是大笑。
“爸!”周华说,“想想办法啊!?”
“不外传、不外传……”周德清背着手踱着步,“我就让他俩比着劲儿外传!”
周华开心地看着父亲,问道:“爸!有办法啦!?”
“哦,对了!”周德清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华,你不是说上次表彰大会,'不倒翁’还夸奖你和周鑫了吗?”
“啊。”周华说,“还有小三子,说他是'浪里白条’!”
“好!好!”
周华不解地看着父亲。
周德清就说:“明天!明天下午你和小三子去我那儿。”
黎明的阳光柔和地洒满大舞台。
听周华说自己的父亲有办法了,大家的心情也像清晨的空气一样那么清爽。
会是什么办法呢?周鑫开始琢磨。
是动用县里的权利?不行!这两个老头儿,一个是“疯疯癫癫”倔脾气,一个是“太极推手”不吃力。
是重金悬赏?也不行!若是求财求利,他俩早就收门徒赚钱了。
那是动用感情牌?这招对吴师傅或许管用,可那'不倒翁’似乎没有喜怒哀乐啊。不对!不对!
那周主任会用什么计策呢?周鑫琢磨来琢磨去,突然想到:“激将法!”
周鑫猜的没错。
一上班,周德清就把想法和周鑫说了。周鑫也觉得可行。
按照周德清的安排,周鑫去了吴鉴海家,周德清则去找“不倒翁”。
一进吴鉴海的家门,周鑫就说:“吴师傅,我们周主任说今晚请您老喝酒。”
吴鉴海就笑了:“怎么想起来请我喝酒?”
“想您了呗。”周鑫说,“上次去水库帮忙,您老出了不少力,周主任说必须要感谢。”
“跟我还客气啥。”
“那都是次要的,反正就是想您了,要坐下来喝喝酒说说话儿。”
“是吗。”吴鉴海也想聚一聚。
“还有丁师傅也去。”周鑫注意观察吴鉴海的表情。
“'不倒翁’也去?”吴鉴海觉得奇怪。
“您老怕他?”周鑫故意问。
吴鉴海“哼”地一声:“怕他!?那老鬼就是不服我!”
周鑫神秘地笑着说:“周主任说了,今晚就让他当面对您心服口服!”
“行!我去!”吴鉴海捋着花白的长胡子。
“那下午我来接您老?”
“好!好!”
果然没错,“不倒翁”丁德柱正靠在北门的西面,手拿小烟袋“吧嗒吧嗒”抽着烟、看着《水浒传》。
“老鬼,好悠闲哦。”周德清见面就说。
“小德子,啥好事儿?”丁德柱头也没抬。
“上次在水库,我不是说请您喝酒吗?”周德清弯下腰看着丁德柱手里的书。
“不倒翁”丁德柱“嗖”地一下站起来,“嗨嗨”几声:“就知道你小子不会骗我!”
“说话算数!”周德清说:“我啥时候骗过你!”
“我可不去家里!”丁德柱又坐下看着《水浒传》,嘟囔着,“不自在。”
“那去哪儿?”
丁德柱抬头看了一眼北门里路西的“醉仙居”饭店。
周德清也往那处一指:“就这儿,您最爱去的地儿!”
“懂事儿!懂事儿!”丁德柱说着站起身,把《水浒传》往怀里一揣,刚准备抬腿走,又问:“今儿个儿?”
“晚上。”
“啥时辰?”
周德清指着西南面县一中办公楼上面的红旗:“太阳挂到旗杆上的时候。”
下午快下班时,周华和小三子来了。但他俩还不知道周德清的想法。
周鑫按计划去接吴鉴海,然后一起往“醉仙居”走去。
周华和小三子则跟随者周德清,也往“醉仙居”走。
来到饭店,周德清特意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然后点了几道师兄和“不倒翁”爱吃的菜。
见“不倒翁”进屋了,周德清就起身相迎。可“不倒翁”没看见他一样,看着小三子和周华就说:“'浪里白条’、'一丈青’,懂事儿!懂事儿!”接着“吧嗒、吧嗒”两口烟,又问:“'智多星’呢?”
话音刚落,周鑫陪着吴鉴海进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丁德柱看着周鑫,好像没看见吴鉴海一样。
吴鉴海在里面坐下,周德清让“不倒翁”也过去挨着坐,丁德柱翻了一眼吴鉴海,抱着双臂坐到了斜对面。
饭桌上,周德清说:“整个县城,若论谁的功夫最深,您二位那可是数一数二。”
吴鉴海淡淡一笑。
“不倒翁”听了,问:“谁数一?谁数二?”
“这个吗……”周德清故意思索状,“我看还是我师兄数一。”
吴鉴海听了,觉得师弟真是来给自己撑面子的!
“狗屁!”丁德柱脖子一拧。
周德清附身看着“不倒翁”,说:“不记得每次比试,不都是吴师傅把你放出去那老远?”
“不倒翁”一瞪眼,扬起长眉毛:“他那是借我的劲儿!”
“这就是太极拳的妙处,借力打力。”周德清说。
“鬼心思!”丁德柱说,“我可不借人家的东西!”
“那你怎么没把吴师傅放出去一尺远、一米远?”
“是他拼了老命不讲情面。”丁德柱不服气,“我要是真下手,是放不出去他,怕把他打出个窟窿!”
“就是嘛,以武会友,你老鬼还是手下留情。”周德清夸赞着丁德柱,“讲义气!”
丁德柱看着吴鉴海,说道:“'花胡子’,你说,我要是真动了龙虎,你吃得消吃不消?”
吴鉴海一笑:“什么'龙虎’?孩子们听不懂。”
“我是说真气鼓荡、血脉喷张!”丁德柱又翻了一眼吴鉴海。
吴鉴海手摸胡子,说道:“你就说动了倔劲儿不更好?”
“切磋技艺,哪有下狠手的。”周德清看着丁德柱,“你讲义气,没把吴师傅身上打个窟窿;吴师傅也是手下留情,没伤过你。”
“就是!就是!”“不倒翁”丁德柱往椅子上一靠,“吧嗒、吧嗒”抽着小烟袋。
这时,周鑫起身给几位长辈的杯子里倒满酒。“不倒翁”丁德柱看了就说:“懂事儿!懂事儿!”
周德清陪吴鉴海和丁德柱喝了一口酒,说道:“我看这拳术上的功夫,您二位是不相上下了。”
吴鉴海疑惑:师弟怎么又这样说了?
周鑫则知道:真正的话题来了!
“要说这功夫,也不仅仅就是拳术。”周德清说,“还有十八般武艺呢!”
“就是!就是!”几杯“南平小烧”老酒下肚,丁德柱有些兴奋,“刀枪剑戟那才是杀敌的好家伙事儿!”
“不倒翁”独自喝了口酒:“可惜我那'七宝刀’啊!他奶奶的,硬说是'四旧’,我日他四舅!”
“喝多了?”周德清探身问丁德柱。
“三斤也能过景阳冈!我喝多?狗屁!”丁德柱又喝了一口酒,“'红枪会’就没打过日本人?就不是抗联?不认我是抗联也罢,可把我那'七宝刀’收了,就他奶奶的不还!什么道理!”
见“不倒翁”丁德柱疯癫的样子,周华就说:“丁师傅,您老在我们心里就是抗联战士、就是抗日英雄。”
“懂事儿!懂事儿!”“不倒翁”丁德柱用小烟袋锅指着周华。
“真的?”小三子小声问周华。
“真的。”周华微微点头。
“不倒翁”丁德柱又说话了:“要是我那宝刀在手,花胡子你那太极刀就是废铜烂铁!”
“话说当年,你那'六合枪’,那可是威震敌胆,杀得小日本儿鬼哭狼嚎!”周德清吹捧着“不倒翁”。
“那是!那是!”丁德柱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
“可惜啊。”周德清故意遗憾地说,“如果我师兄也赶上当年,那太极刀也不是吃素的。”
“狗屁!”丁德柱不屑地看着吴鉴海,“破铜烂铁!”
吴鉴海手捋着胡子,也是不服气的表情盯着“不倒翁”。
周德清看在眼里,就说:“我师兄的刀,真不一定胜得过你的枪。不过,谁高谁低还真说不准。”
见“不倒翁”和吴鉴海互相对视着,周德清很满意:“要不试试?”
“不倒翁”和吴鉴海还是不服气的样子互相对视着。
周德清接着就说:“不过,你那'六合枪’上过战场,比试起来可不公平!”
“要公平?”丁德柱真有比试的打算,“小德子!你说咋个公平!?”
“您二位,学艺有先后,若是同期学艺就公平。”周德清说,“可惜回不去当年喽。”又看看吴鉴海,接着说:“师兄,您觉得呢?”
“我学艺是比老鬼晚。”吴鉴海看着丁德柱说,“可不见得就斩不断你那'银样镴枪头’!”
“吹!吹!”丁德柱说,“嗨嗨!牛都死喽。”
吴鉴海看着“不倒翁”:“你吹一个我看看。”
“怕吹死你!”丁德柱还是“嗨嗨”笑。
周鑫、周华和小三子看着爱斗嘴的两个老头儿,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鬼,您老可是经历过阵势的。”周德清说,“上阵杀鬼子,啥场面没经历过。”
“不倒翁”端着小烟袋得意地昂着头。
周德清又看着吴鉴海,说道:“师兄,咱们可是没上过战场,这刀枪无眼,可不是闹着玩的。”
“哼!”吴鉴海还是不服气的神情。
“不行!不行!”周德清看着吴鉴海说,“老鬼上过战场,大哥你那刀可没尝过血。我看,还是得有个公平。”
“就是,就是。”丁德柱仰着脸,“别说我欺负谁!”
“就应该公平!”周德清说。
周鑫领会了周德清的想法。于是急忙又起身给几位倒酒,说:“我看二位前辈拳术都不简单,可这兵器谁高谁低,我还真不知道。”
“要不这样!”周德清马上接过话,“您二位也不用交手,我倒是有个办法。”
“啥办法!?”丁德柱和吴鉴海同时问道。
“您二位,各收一个徒弟,从现在开始,把刀术枪术教给他。”周德清说,“定个期限,到时候让两个徒弟比试。公不公平?”
“公平!公平!”丁德柱看着周德清,很兴奋的模样
吴鉴海捋着胡子没说话。
“'花胡子’,怕了?”丁德柱问。
“我怕?”吴鉴海说,“就这么定了!”
周德清看看丁德柱、又看看师兄吴鉴海,然后指着小三子他们:“在座的这三个,您二位挑。”可周德清不希望吴鉴海选周华。
吴鉴海知道小三子功夫好,却又不好意思先开口。
见吴鉴海沉吟着没说话,“不倒翁”就说:“我可不客气!”说着,用小烟袋锅一指周华,“'一丈青’!”
见“不倒翁”选了周华,吴鉴海就指着小三子:“你了!”
周华赶紧起身,拿起酒瓶给“不倒翁”的杯子里倒满酒,然后一个鞠躬,说:“师傅!”
“不倒翁”说着“懂事儿!懂事儿!”就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小三子见状,也给吴鉴海的杯子倒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酒杯,说:“谢谢师傅!”
丁德柱今天提起“七宝刀”的事情,就是想看看在座的是否有人知情。见大家都没反应,看来他们跟卢太祥似乎没有关系。丁德柱还有一个心病,即使找到了卢太祥的后人,也要先把宝刀拿到手。可是,既然答应了教周华习练“六合枪”,还是过两个月再去五常吧。
作者简介
闲倚天边,本名张涛,1965年农历八月十五出生。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员工。喜好古典诗词曲赋、传统武术、建筑雕刻、硬笔书法……秉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理念,同道为友,共同进步。
许我一寸光阴,还您深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