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你们缺一不可
我们家四个孩子，我比二妹大四岁，从二妹到最小的弟弟年龄是一个以二为公差的等差数列。初到北方，别人问起，你家姐妹几个。我据实以答，对方先是难以置信地举起四个手指头以示确认，然后惊讶地问：你们那里不计划生育的么？我只好呵呵呵了。
没法解释偏远贫瘠的巴蜀小镇一直沿袭着多子多福的传统，也没法解释那里其实一直生存着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也没法解释在那个时代那个穷乡僻壤家里若没有男孩会被人耻笑的荒唐理由。时至今日，我很感谢这样的传统、封建思想及荒唐理由，让我有幸成为了姐弟四个中的老大。
不过在很小的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很幸运。刚上小学，弟弟出生了，每天放学回家要带他，不是抱着就是背着，他只要一哭远处就会传来妈妈的声音。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我背着他在村子里玩，一步三摇，他总是往下滑，小肚皮都露出来了。夏天的阴凉地，总有坐在树下的老人聊着天，他们看见我们经过，总要感叹一番，觉得可怜。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想起来，脑海中都能依稀浮现当初的情景，小小瘦瘦的女孩，怀里抱着同样小小瘦瘦的婴儿，摇摇晃晃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可对我来说，他会走了，会跑了，会叫姐姐了，真是一个灾难。放了学，我要去邻居家玩，他便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像个拖油瓶似的，当时都烦死他了，上哪里都要带上他，不仅如此，他还总给我惹事，有时候他想摸一下邻居家的小朋友，可下手不知道轻重，总把小朋友弄疼弄哭，一起玩的小伙伴们看我带着她也不愿意和我玩，每次他惹事后父母都责备我，说我没带好他。受了责备的我委屈地发誓：以后不管他了，可我一出门，那个拖油瓶就在后面追着我喊：大姐，等等我。小小的身影奋力向前追着，看着他那样我的心又软下来了。
三妹出生时我不到6岁。记忆中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时被旁边婴儿的哭声吵醒了，接生婆告诉我：你妈给你生了一个妹妹。或许当时困得不行了，我好像并不好奇妹妹长什么样，看都没看一眼就接着睡觉了。几个孩子中三妹比较受宠，何以见得呢，因为父亲都没打过她，估计是最小女儿的原因吧。按照四川方言的说法，三妹比较把细，有什么好吃的，我们三个总是吃得快，往往三妹手里还剩一半的时候我们早已经吃光了，这时我们三个像饿狼似的围着她：＂三妹/三姐，给我吃一口要得不？＂三妹便得意扬扬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谁让你们吃那么快！＂我们会继续央求：＂就吃一口，一小口好不好？＂三妹叹口气，犹犹豫豫递过来，嘴里还要强调：＂一小口啊，你说的一小口啊！＂我们接过来，一口便把剩下的吞得所剩无几。三妹直跳脚：＂你说的一小口的，一小口，你给我吐出来！＂然后开始追着跑，实在没办法时，三妹便哭着向爸妈告状，爸妈见状也不主持公道，反而指责道：＂谁让你每次吃那么慢，然后还要眼欠他们？＂尽管每次都吃亏，三妹一直都是那个吃得最慢的人，估计她很享受那种大家都没有了而她还有的得意劲吧。
关于二妹最早的记忆就是她刚学走路时，两手把着长凳子，晃晃悠悠的没站住，摔倒在地，凳子倒过来砸在她脸上，离眼睛不远，不记得有没有出血，只记得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大人的慌乱。从此以后妹妹眼睛上有了一个明显的印记。之后有关她的记忆就是她刚从寄养的亲戚家回来，由于离家较小以及时间较长，她不认得家里人以及亲戚们，低着头不说话，大人们无论怎么逗她都不说话，六叔就说：成了哑巴了。从此二哑巴成了她的外号，之后三妹不喊人，顺延下来也给三妹封了一个'三哑巴’的称号。
每年春天，我会带领大家捡柴禾。刚开始捡地上的干树枝，慢慢的地上的干树枝被我们清除干净，我们把目光对着树上的干树枝，够不着时我们学着爬树，踩人梯，做工具，反正想方设法把树上的干树枝弄下来。每次下雨刮风天晴后，我们会迫不及待的出门捡地上的干树枝。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我们几个时至今日，每次到公园里、小树林里溜达看见地上的干树枝都恨不得捡回家去。
每年暑假，我带着他们去农场捡蝉壳。早上六点还在睡梦中的我们就被妈妈叫起床，像军训出早操似的，个子从高到低排着队，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的往农场出发。等走到农场的橘子树林里，树叶上的蝉壳让我们应接不暇，困意早已消失，然后沿着阶梯式的橘子树林每人一梯的巡逻。到八点左右，农场的橘子树林已被饥肠辘辘的我们溜一遍了，我们拎着大包小包把家还。一般都会半路停下来把蝉壳倒出来数一数，看看谁捡得最多，每天都要评出个冠亚军来，遗憾的是，大部分的排名都不是以岁数或大小个来排的，多数的冠军都被二妹抢了去，我这老大只能当亚军，当时都佩服我们家老二长了千里眼。当然最少的就是最小的那个，不过我每次都想：还不错，总比没有好，因为每天哄他起床最费劲了。
壳收集到大半丝带子就可以去集市上卖了，便宜时6-7块一斤，最贵的时候能达到10块钱，每年暑假我们都会挣好几十块钱。有一年暑假，爸爸外出打工，那时很盛行拖欠农民工工资，爸爸出去两个月不仅没睁着钱，还倒搭路费，回到家很沮丧。爸爸一回来我们都很高兴，跑他跟前邀功似的说：＂暑假我们捡蝉壳挣了50块钱了＂。爸爸说：＂你们真能干，我连你们都不如，我不仅没睁着钱，还贴了路费＂。
我上高中，二妹在初中，小妹和弟弟在小学，四个孩子，沿着中国的教育模式循序渐进地往上爬。父母则是终年为了四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起早贪黑、背井离乡奋力打拼。无论父亲怎样想办法用尽了全力，母亲怎样奋力向大地要粮食，只能刚好喂饱这四张嘴，逐渐上涨的学费则是东家借西家湊，下年补上年的窟窿，可这窟窿却越补越大。好在我们四个都很懂事，家里家外都帮着分担，在当时总是邻居家教育自己的孩子，总是拿我们做榜样：你要像**家的孩子那样懂事能干就好了。
上大学时，每次放假要回家，去商场里给弟弟妹妹买衣服，店员问，多大了？多高？我便迷迷糊糊没个分寸，印象里一直都是三个小小的身影，冲我叫着＂大姐，大姐＂。……这才真真切切感觉到，真是长大了啊！
现在的我们都已长大，最小的弟弟也快到而立之年了。我们的队伍也壮大了，由最初的4个，发展到8个，到现在的12个，瞧这人口的增长速度，看出孩子多的优势了吧。过年回家打牌，我们能凑够两桌，当我们玩得不亦乐乎时，看见不远处四个小屁孩也凑了一桌，正在聚精会神的玩着游戏呢，那小小的身影，活脱脱我们当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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