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稻香情缘
深秋时节,家乡的稻香了。晚霞之下,稻金黄一片,像一张厚厚的毯子覆盖在田间。秋收到了,这正是农民最高兴的时刻,金灿灿的稻谷就要进仓了。
我是从田野里走出来的人,与田有着挥不去的情结。我又是浦东人,似乎浦东的田与世界有着特殊的对话。如今稻香了,与稻的情缘徒地拨动了我的心弦,勾起了对旧时的回忆,浦东的乡愁、浦东的变化似一坛陈酿醉着一代人。稻香了,它牵挂着我,我也牵挂着她,脑中关于“稻香”的画,栩栩如生、沧桑作美。
拔秧。移栽稻秧的水田已被耕牛耙平。我和家人一样起得很早,没有吃早饭,太阳还没爬出地平线,在黑笼笼的星辰里就开始下拔秧苗的田板了。“秧板田”是集中育秧的田块,此时的秧苗长得密密麻麻,青绿一片,手撸上去尚有露水。我坐在一只小矮凳上捏着秧苗,使着不小的劲,才把秧苗拔起来。我“揪”着棵棵秧苗往前推,拔了一把,就往边上秧沟里重重“筑”了几下,洗去根上的泥巴,露出了白嫩的根须,这是强壮的秧苗,我抽出几根稻草,系扎秧一把,挨放在秧沟里。拔秧使的是“指”劲,有的女同志手指竟拔出了水泡,秀莲只好用布头自制“指套”再拔,谁也没有退下来的意思。
插秧。累于腰的支力,在水田里一弯腰就是半天工夫,十足的“面朝黄土背朝天”,队里插一熟秧起码要一个星期到十天左右,插到最后真是直不起腰来了。队里插秧是分组进行的,一块田往往被分成两片。一片东组、一片西组。队长说当天要完成,就不会拖到第二天。从拉绳分“畦”头开始,人赤足下田就是弯腰曲背了。我那时只有十七八岁,当然逃不过要插秧,我还挑不起沉重的秧担,就跟着“妇女班”插秧去。先是齐头并进,后是争先恐后,会插秧的妇女会插得很快,手脚十分灵巧,我尽力追赶,不敢落后。我知道插秧人一落后,就苦了,家乡人称它为“包馄饨”,一旦有人被“包”进去了,就很难解脱出来的。因为“好”的秧全被“快手人”拿去了,余下的大都是“乱秧把”,这样能插得快吗?我不想被“包馄饨”,总在比翼齐飞,学到了许多插种的技能。
搓绳。搓绳要早早做起,有空就搓,这是捆稻的绳子,但我觉得做这件事也不容易,苦于搓得手皮痛,把手掌直搓得红红的。稻,割累了,可直一下腰,坐在稻把上小憩一会。要紧的是还能有“田鸡”(青蛙)捉,偶尔还有乌龟与蚂蚱等小动物,玩得不亦乐乎!而搓绳虽是轻工,但要搓出数量,不能偷工减料,队长管不到,但有家长制约着,拿不出一定的数量,就会挨骂。由此,我召集几个小伙伴做搓绳比赛,这样就有劲多了,你追我赶,直把稻草绳搓得“索索”响,一天能搓出个百来圈(一圈约在成年人的二手与一胸之长),我人小手短,就拿来一只长板凳,让它四脚朝天,用凳脚绕圈,因为这个长度是够大人“手托”长度的。有了这个百圈的数字,在大人面前也好交差了。但我的手掌皮己痛得辣辣的。
脱粒。脱粒就在集体仓库场上,队里百亩计的水稻全部被收进了场角,必须尽快脱粒,以免堆放久了会发生霉变。于是队里日夜要安排劳力脱粒。我也常常被安排到水稻脱粒上去,白天干了还不算,还要夜里开放工,灯光下仓库场总是机声隆隆,显示着“大忙”季节的忙碌情景。那时的脱粒动力已用了电动机,这自然比父母辈用脚踏的动力好得多。但脱粒是站着的,这一站就要四五个小时,早上出工到中午吃饭时,两腿已经站得发麻了。但下午还要干,有时还要开夜工。
我的记忆,只不过是稻香中的几个小小片断,但一粒谷的形成,何止于这些付出。后来,我曾挑过秧、捆过稻、挑过稻、扬过谷、装船到公社粮管所交售过公粮……这些情景历历在目。过去的劳作方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育秧有“盘育”,免去了拨秧的劳累;插秧有插秧机,机过田青,一亩田的播种是一会儿的事;收割有收割机,机器一下田,吐出来的就是清清爽爽的稻谷了,晒谷储藏也有烘干机来完成。今日的稻香,让科技的力量改变了千年的传统耕种方式。(施国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