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永年申颋 ‖ 劝世箴言②

外侮侵陵如衣生虮虱,捕之不得,只弃去此衣便自脱。然兄弟间有不肖者,如身生疣赘,虽甚苦累,调之无术,决去不可,惟有耐心忍受而已。

谤之来也,我有其事,则不可辩。我无其事,知我者不待我辩,而自为我辩之;不知我者,我虽力辩,彼但信谤而不信我。且谤者,未必逢人卽谤,我却逢人诉说,是我更彰其谤也。何异自谤乎?弗思而已。

怨释于两侮,衅成于两愤。

能积不能读,何异掌书佣子;能读不能行,所谓两足书厨。蜗牛升壁,涎不干不止;贪人求利,身不死不休。

愚不诈不足爲愚,智不愚不足爲智。

一友责仆人不能办事,余曰:“彼有才智,自有才智,享用不爲人役矣。”又一友怒仆人不合己意,余曰:“要合己意,除非是己。然亦有能办事,善揣度主人意向,此小人之最诡黠者,用之必受其弊。”

仆婢有过,不可亲自笞挞。量情责问,令人执而笞之。一则于体尊重,一则妨己怒气过激,万一失手致有不测。

好听左右之话,必败事而敛怨。

或问:“君子思不出其位。范文正公做秀才,便以天下爲已任,莫是出位否?”曰:“天下便是读书人所宜思,读书而不思天下,便是失位。修齐治平之道,古人于十五入大学时,便已讲究。平素不讲究,一旦得位,何以济事?如孔子志三代,颜子问爲邦,孟子论王道,虽终身不用,而孜孜急急,只是以此爲思也。

人之收敛放纵,皆由习惯,收敛惯了,说一错话,也觉惶愧不安;放纵惯了,见一正人,便自拘促难受。

圣学功在愼独,愼独本于知畏,知畏则知天地鬼神顷刻不离,自不觉懔然肃然,愈独则畏愈生,隐微之间,严于大庭矣。邪妄何由而入?

君子不矜己善而乐扬人善,不匿己过而爲人隐过。

事莫待来时忍,欲莫待动时防。旣来思忍,旣动思防,如火炽水溢,障之甚难。

高才能文章,善居之足以成名;不善居之,足以致祸。

君子和而庄,矫而论之,宁庄而板,勿和而流。

谨言是处世第一法。

安分量力是成家作人第一法。

只一自反天下,无不可了之事。

胸中要有泾渭,然亦须气量含宏,不可太生拣择。

奸人不自怒,能使人怒;不自笑,能使人笑。

世间好看事尽有,好听话极多,惟求一真字难得。

多一分知解,便多一分不自在。

人要有专业,认定一事做去,心便不及旁用。最忌是无事闲思量,千头万绪杂然方寸中,究竟做不成一事。

凡是非所在我之意,见与众不同,须缓缓论说使众人开悟,不可戅直径情,致违众偾事。

省事是清心之法,读书是省事之法。

惟正己可以化人,惟尽己可以服人。

做官最不济处,是亏苦行户,米蔬酒肉之类,微亦甚矣。旣限之官价,情已难堪,买办之人又要染指。不知小民尽室力作,营运资生,我纵占尽便宜,能有几何?而些小资本,日剥日减,遂使八口之家,生气索然,咨嗟怨恨,无可诉说。是关人心,岂独政体?

为政为家若通下情,不可使人含怨。

越自尊大,越见器小。

恃小察必有冤民,矜小智必多弊政。

能庇人便是大人,受人庇便是小人。

家怕先富后贫,政怕先宽后紧。

选自《西岩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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