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岁时找到平静的35个办法
记得2000年北京的第一场雪,差不多也是在11月的最后几天开始下的。
我即将18岁,远离家乡,来到北京上大学,开始独立生活。那时候,我瘦得像根豆芽菜,迫切想要融入集体,想讨人喜欢,想掩盖自己与别人不同的“怪异”。我努力看《足球报》、假装喜欢乔丹、宣称自己迷恋黄家驹。终于,在我18岁生日那天,我以一敌九,喝掉了200来瓶啤酒,把所有人都喝得倒地不起,最后还是饭店老板找了两辆板车把十条人(连我一起)运回了宿舍。那天之后,我如愿以偿地成了大家的“兄弟”。
毕业之后,我几乎再没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人。
后来也有同学孜孜不倦地邀请我参加各种名目的同学会,我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之后,终于实话实说:当年青春年少一腔热血时,都没能和大部分同学做成朋友,如今变成了挑剔谨慎怕麻烦的中年人,怎么可能还去面对面地一起怀那些毫无意义的旧?
他挖苦我,说:你现在是抖起来了。
我说:不是的,是我早已不害怕了。
是的,20年过去,论起人生的收获,一是不惧,二是平静。
18岁的时候,怎么可能想到,比起同学嘲笑你是“二刈子”更可怕的是: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失业、找到工作后早7点出门晚10点到家每天平均4个小时在路上的奔波、买不起房子的焦虑、被家人想尽办法催婚催生的无奈、35岁之后突然要被淘汰的恐慌、努力去爱全情付出最终仍是被人嫌弃的孤独……
真的,经历过以上这些,却还顽强留在自己选择的城市,勤勉工作、认真生活,不给人添乱、不求人施舍的成年人,都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而不再害怕之后,平静也逐渐来了。
平静不是功成名就之后的返璞归真、也不是一事无成造成的哑口无言,平静是一种接受——我接受这世上大多数的热闹与我无关、我接受大部分我渴望的东西我其实无法拥有、我接受我在许多人的认知里无足轻重。但没关系,我能与自己安静相处、我可以驾驭我的欲望、我不重要但我也不依赖别人的重要。
平静,是成年人能获得的最好的东西。
尤其是今年,世事无常、悲欢离合之下,谈理想、谈愿景、谈人定胜天,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虚妄。唯独平静,能令我们在接受失去许多之后,尚能看到寻常日子的闪光之处。
而这些吉光片羽,与钱无关、与任何人无关,是我们心里的隐忍、自持、坚强,把一切向死的绝望,都化成了对生的无限眷念。
前几天,北京下了2020年的第一场雪,而今天,我38岁了。
回望这一年,收获有限,偶有低潮,但始终平静。总结了一下,或许是在方方面面,我都想明白了一些道理、找到了一些方法——
今年一月,在北京
所谓他人
1 不必强迫自己去读某本书、看某部电影、买某个东西、喜欢某个人。并不是你一定要与众不同、曲高和寡,只是活到这个岁数,你大可以跳出一切诱导。
2 对任何误解都不要解释。持续做好人,而不是继续发展讨好型人格。
3 圈子这个东西,许多人只看到圈子里的热闹,却忽视了圈子里还有倾轧。而且,热闹程度还得看圈子大小,但倾轧程度则无论圈子大小、都是一样不消停不轻松不饶人的。
4 如果你特别羞于表达自己,也缺乏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那你就不是那种可以通过积极社交获得资源、取得成功的人。认清这一点,你能节省大量精力和情绪。
5 其实很多人最无法接受的是:熟人成功。成功的人,总是孤独的。而那些兢兢业业“经营朋友圈”的人,主要是为了杀熟。
6 越是没有能力的人,越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而确实拥有能力的人,便会明确知道自己有哪些不可以做。
7 内心无恨,就不会装逼。反之,也成立。
8 人际关系只有一个重要原则:不要给任何人伤害你第二次的机会。见识过,就离场。
9 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但永远都要有一点骄傲。
10 在所有的人际交往中,不在乎者恒赢。
今年八月,在杭州
所谓情爱
11 年轻时候发骚,只是本能;人到中年发骚,是一种能力。(体力、精力、财力缺一样,都骚不起来)
12 这个岁数,你会意识到:所谓生活品质,不是包、不是表、不是米其林大餐海外度假,而是有质量的感情生活。
13 与其说中年人冷漠,不如说是中年人再也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闹你的、你骂你的、你作你的,我该吃吃该喝喝。不是我的问题我就不会为你搭上情绪。
14 很多人也许可以得到你的爱慕,但未必值得你的友谊。喜欢或者爱,都是不需要过脑子的,友谊却要对等的趣味和见识。所以,那些对你说“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人,他们并不配。
15 若有人来撩,甭管真与假,先快活就好。(相信我,在这个见多识广还能打的年纪,什么伤你都受得起。)
16 是这样的,如果你真想知道,你的前任们其实过得都很好。他们仍在积极工作、健身、旅行、交友,他们继续谈着长长短短的恋爱,井然有序地完成着自我人生的升级。因为爱情对于许多人来说都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尤其对于那些他们早已舍弃了的。所以,收拾起你的好奇,你的生活也没有前任这回事,只有现任和下一位。
17 耐不住寂寞的人,会吃最多的屎。
今年九月,在北京
所谓成败
18 坦白说,大部分人的收入是匹配付出的。所以,挣钱多也就别喊辛苦,上班也能刷小视频的就别哭穷。
19 年轻的时候抱怨,仗着面目可爱,还有人当作撒娇;中年的时候抱怨,早已面目全非,只是徒然发出惨叫还无人理睬。
20 长期来说,人应当坚持的事情只有两件:保持健康体型,保持有效工作。
21 真的不要被岁月静好麻痹。有实力的人才能好,一无所有的人只能静。
22 真拼命和真懒惰的人都没有太多的情绪,真正痛苦的是那些被教育得要上进但骨子里又没那么认真的人:工作是痛苦,偷懒也是痛苦,永远放不低,又永远无法真正拿得住,怎么都拧巴,怎么都不快乐。这一生,就蹉跎在自我羞辱和自我原谅中。
23 害怕使我们活着,勇敢使我们进步。
今天生日,在三亚
所谓一生
24 幸福真的不在于你拥有了一切,而在于你能意识到你拥有了什么。
25 务必珍惜生活里偶尔的失语时刻:不是赌气、不是闹情绪,如常吃喝、仍有欢乐,单纯只是不想关注、不想评论、不想说话——请珍惜这样的时刻,这是你内心难得的真正平静。
26 一个人的生活可以松散,但不能松垮。尤其对于独身的人来说,必须保持学习。而学习的最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变现,而是健康地打发闲暇时间。与其陷入“我为什么这么可怜?都没人爱我!”,不如多看一本书、多跑5公里,然后快乐感叹:“还好没人来烦我”!
27 风光时痛快享受,低谷中勿忘自控。
28 没人能治愈自己的阴暗面和最大性格弱点,但只要能意识到它,能了解它是如何支配自己、耗损自己的,就是很大进步。至少你触摸到了阴暗的边缘,开始学会和自己的软肋长期共处。既不无知到无视,也不无知到无畏,只是接受我们都是这样的人:拥有一种重大缺陷,无法完美运行,但磨合之中,总能继续过下去。
29 我逐渐发现保持快乐的秘诀,其实就是五个字:不要太用力。做事业不要急于求成、交朋友不必掏心掏肺、谈恋爱不用占有、过日子不求完美。获得什么便珍惜什么,失去什么便接受什么,给我的我欢喜,不给我的我不焦急。就是这样,付七分力气、留三分给嬉戏。
30 我们这一辈子啊,要对抗的并不是虚荣、无知、愤怒、孤独……我们从头到尾必须对抗的,只是懒惰。如果你能战胜懒惰,你就能拥有你想要的生活;战胜不了,那么生活的一切都是问题。
31 再悲苦的现实也比无用的幻想好。
32 以前我也是那种吃苦在前的人:蛋糕上的草莓留着最后一口吃,无论买了多难用的东西都坚持用完才开始用别的好用的,越是喜欢的衣服越是舍不得穿。而我如今终于发现:一切好用的、好吃的、好看的,都要在你觉得最好的时候立即享用。买了就穿,难用就换,好吃立即吃——人生处处都难,何必还要自己考验自己?
33 这一句专门写给所有女子——你真的可以再自私一点:习惯性质疑,不容易被讨好,珍视自己的体验和感受、一旦感觉勉强和困惑便决然抽身。付出仅仅出于欢愉、不是修行、更拒绝被任何人用“懂事”捆绑你逼迫你付出。保护自己的财产、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要有所保留,重新理解爱:除了自爱,你只接受明确诚恳不必猜测的爱。
34 一旦你意识到精力有限,以下这些事情你就再也不会做了:为消费排队、拐弯抹角说话、单恋倒贴死缠难打、分析人际关系和他人对己看法、在网上跟陌生人吵架……年轻人才有资格挥霍精力,你是成年人了,你的精力要用来挣钱。
35 38岁以后,我们最大的本领,是不慌张。
插图来自 @方瀛CRain
王欣(@反裤衩阵地)
作家,已出版小说集《北京女子图鉴》,长篇小说《在不安的世界安静地活》,随笔集《致我们总被戳中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