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253）：白骨精还没露面，三尸虫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前文书说到，观音菩萨向众人演说道，杨柳枝似木而非木，实乃观音之心所化；甘泉水似水而非水，实则混元之气所生，故气生于阴阳之先而跳出三界之外，心发于意念之间而不在无形之中。众仙恍然，镇元子更喜，大开人参果会庆贺，依约和悟空拜为兄弟。只可惜玄奘虽吃了一枚草还丹，却不知导引之术，未能脱胎换骨也。
且说镇元子盛情留客，一连款待了五六日，与悟空越觉情投意合，不忍分别。怎奈玄奘心急如焚，只说耽搁日久，再三请辞。
镇元子无奈，只得办了践行酒宴，亲自送出山门。临别时，镇元子挽了悟空的手嘱咐道：“兄弟聪明机敏，本领又强，佛祖选了你护佑唐僧，确是慧眼识人。你此去前程远大，他日功德圆满，自然身登莲台。只是你性情太过急躁率直，难免有失察之过，嗔怒之失，尚需时日磨练。”
悟空虽素来闻过不喜，却也明白此乃把兄一片好意，便点头道：“哥哥说得是，兄弟记得了！”
镇元子抬眼看玄奘等不在近前，又低声道：“兄弟须得防着些儿你那二师弟，我看他虽貌似忠厚，却是个狡黠之人，偏又能说会道，甚得你师父的欢心。依愚兄所见，不如你对他多加善待，莫要那等呼来喝去，若是你二人不睦，只怕你不免吃他的暗亏也。”
悟空不以为然道：“哥哥太高看了那夯货了，那厮虽有些心机，不过是偷懒耍滑，便是他对老孙不忿，谅他还敢怎的？”
镇元子对人情世故何等明察，听悟空如此说时，便知劝也无用，好在既有佛祖法旨，又有观音护持，谅也不至出什么大事，便只暗叹一声，挥手作别。
玄奘师徒在五庄观将息了多日，又吃了人参果，个个精神抖擞，又兼万寿山地界绝无半个妖邪，这一程路走得顺畅之极，不几日便行了数百里，却见坦途将尽，道路崎岖，早见一座大山横亘前方，山势甚是险恶。
玄奘勒住马，瞭望了片刻，沉吟道：“徒弟们，你们看这一路景物，繁花渐退，瑞气已消，想是出了万寿山的地界。前面那山看来颇为险峻，莫要有些妖魔邪祟，不是耍处，大家须得小心在意才是。”
悟空笑道：“师父吃了人参果，果然大有进益，竟也懂得望气了。你说得没错，此处已出了万寿山地界，不过便是有些妖魔邪祟倒好，老孙许多日不曾打怪，手正痒哩，这就与你前面开路去！”说着便掣出金箍棒，飞身上前，一路平扫竖劈，剖开一条山路，径自上了高崖，凭高视下，凝神去看，却见峰岩叠嶂，山上虎狼成群，狐兔遍地；涧壑湾环，水边赤蟒喷雾，长蛇吐风；道旁荆棘牵漫，似是绝无人迹；岭上却是松楠秀丽，满目薜萝，望之怡人。
正看时，玄奘和八戒、沙僧已顺着山路走上来，见了这等险恶景象，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悟空笑道：“师父莫怕，你看这山虽然看似凶险，却只是些蛇虫猛兽，并无妖踪人迹。待我吓退了这些畜生，我们便好走路也。”说着便横握铁棒，蓦地一声大吼，声震山谷，唬得满山猛兽莫不夹了尾巴四散奔逃，溪边蛇虫无不颤颤巍巍潜入沟壑。
悟空哈哈大笑，甚是得意。玄奘却猝不及防，被那一吼之威震得耳鸣眼胀，头脑发晕，皱眉斥道：“你要作吼，何不先给为师打个招呼，我也好捂住耳朵。如今被你震得头疼眼花，却如何赶路！”
悟空嘿了一声道：“师父吃了草还丹，虽未脱胎换骨，也早非日前凡体，怎的还如此脓包？我若非心里有数，怎肯如此冒失！”
玄奘见他说得无礼，心中越发不快，便寒着脸默不作声。悟空见状，也不多言，只在前面挥棒开路，八戒和沙僧也不敢多话，默默地挑担牵马，随后而行，渐次来到深山嵯峨之处。
玄奘见悟空如此，又见道路难行，不免心中更添烦闷，便唤悟空道：“悟空，我行了这一日路，肚子饥了，且在此稍歇，你去哪里给为师去化些斋饭来。”
悟空暗自得意道：“我还道你有志气一日不睬我，这不是还得开口求我化斋去？”心中如此想法，便故意陪笑道：“师父好不聪明也！这里正是半山之中，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便是有钱也没处买饭去，你却教我到哪里去化斋与你吃哩？”
玄奘见悟空如此奚落于他，越觉忿忿，忍不住骂道：“你这泼猴，自打结交了镇元大仙，想是以为靠山硬了，便不把我这师父放在眼里？你也不想想，当日你在那两界山下，被佛祖压在石匣之内，手脚不得自由，只留你一张巧嘴说话，那会子何等谦卑，求我收你入门。亏得我看你可怜，救了你的性命，为你摩顶受戒，收你为徒，随我西行。你却既无感激，又不努力，常怀懒惰之心，教你去化点斋饭，偏就如此东拉西扯地不肯去！？”
八戒和沙僧见师父如此动怒，无不大惊失色，却都默默不语，只是观望。
悟空见说，亦不敢反唇相讥，只得忍气道：“弟子自跟了师父，一向颇为殷勤，何尝懒惰也？”
玄奘冷笑道：“你既殷勤，为何不去化斋给我吃？你说这荒山之中无处化缘，从前却怎的化得来？”
悟空只得好言道：“适才是弟子玩笑，师父莫要生气。非是弟子不肯去，师父说得没错，便是千里之外，弟子也是来去自如，怎就无处化斋了？只是我看这山里颇有些不平靖，虽还不曾见到妖气，却只觉得不妥，是以不敢远去。师父若能稍耐片刻饥馁，待出了这山时，弟子便去化斋饭来吃。师父以为何如？”
玄奘因动了气，早犯了修行大忌，一心以为悟空只是故意为难于他，便坚决不肯退让，只是摇头道：“我早忍了大半日了，此刻已是手脚酸软，饥饿难行。何况此地山岚横岭，瘴气弥漫，我又这等虚弱，如何走得出这山？怎么上得了雷音？”
悟空见师父只是一味赌气，知道无法可想，只得叹口气道：“师父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尊性高傲，适才弟子失言，十分违慢了你，若再不去时，只怕你又要念那话儿咒了。罢！罢！你且下马暂歇，等我去哪里寻个有人家处化斋去也！”说着也不待玄奘答应，纵身直上云霄。
玄奘见悟空去了，轻轻冷笑一声，翻身下马。沙僧见状，忙上前扶了，又取过包袱里的毡垫铺了，请师父在树下席地而坐，暗自嘀咕道：“大师兄自五庄观出来，颇有些自矜自伐，师父定是为此不快，只是未免心胸忒小了些。”心下甚是不以为然。
八戒却暗暗欢喜道：“那猴子怕那话儿咒怕得要命，偏生还敢对老和尚如此大剌剌的，却不是自寻苦吃？说什么这里山势险恶古怪，不过是吓唬老和尚而已。便是有些妖怪，也不过是山中虎狼成精，有我和老沙在此，又有何惧哉？那厮偏要逞强出头，不过是要抢功果、出风头罢了，却吃了一顿骂去，真正是求荣反辱，痛快！痛快！”想到此处，心中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笑眯眯地在玄奘身畔坐了，讨好道：“师父放心歇着，有我和沙师弟在此，定保师父无虞！”
玄奘见八戒如此，心下甚是喜慰，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自闭目打坐，心中暗诵经文，只是既动了嗔怒杂念，灵台一时间哪得清净？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一百二十七回：因矜伐师徒生怨，为痴情三尸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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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