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齐洲等:《师旷》提要(汉书艺文志及两汉书补志著录小说总目提要之五)
《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小说家著录“《师旷》六篇”,班固注曰:“见《春秋》,其言浅薄,本与此同。似因托之。”
《汉书艺文志及两汉书补志著录小说资料集》
师旷,瞽者,一说生而无目,一说熏目以聪耳。字子野,冀州南和人。耳聪善音,为晋主乐太师。史书无传,生卒年不可考。主要生活在晋悼公(前572年~前558在位)、晋平公(前557年~前532年在位)年间。悼公时有“卫人出君”之对。公亦问及治政,主以“仁义为本”。以审音、知声超乎常人而为世所重。平公为太子,以旷为师友。及即位,以为主乐太师。
《左传》载有师旷事六件,均发生在晋平公时期。旷妙于音律,长于占术,且又博物,时有讽谏。其年长于平公,其卒与平公同时或稍后。关于其冢所在,有陕西右扶风、山东泰安府新泰县、山西平阳府洪洞县三说。师旷乃晋人,当以在山西平阳府洪洞县为是。其他两处,或是后嗣迁居后所建。
《汉书·艺文志》六艺略乐类有《雅琴师氏》八篇,注云:“名中,东海人,传言师旷后。”古者家传其学,师旷之声乐理论和审音知声技术为其后代所传承当有可能。
师旷塑像
据《汉书·艺文志》小说家《师旷》班固注,可推测小说家《师旷》六篇或即后人集合春秋时期师旷故事所成之编。
师旷言行见于《逸周书·太子晋解》,《左传》襄公十四年、襄公十八年、襄公二十六年、襄公三十年、昭公八年、昭公九年,《国语·晋语八》,《吕氏春秋·长见》,《韩非子·十过》、《外储说右上》、《难一》、《难二》,《礼记·檀弓下》,《说苑·君道》、《建本》、《善说》、《辨物》,《新序·杂事》,《水经注》引《琐语》,《艺文类聚》引《春秋外传》、《尚书大传》等。
师旷身为瞽者,却天下至聪,妙极音律,长于推占,必有诸多逸闻趣事,后人好奇,多所缘饰,也是情理中事。
师旷墓
《左传》所载数事多有所讽,归于善政,而以“知南风不竞”、“答绛县老人”两事多所夸饰。其他见于《逸周书》、《韩非子》、《说苑》、《新序》诸事,更为不经。
如《说苑·善说》所载平公“七十欲学”事,而据《史记·晋世家》,平公寿数在四十岁上下。悼公立时年十四,当公元前572年,在位十五年崩,即公元前558年,年仅二十九岁。若悼公即位时生平公,悼公崩,平公十五岁即位,在位二十六年,才四十一岁,何来年七十欲学事?此虚言不可信。
按《水经注》、《艺文类聚》、《太平御览》所引《琐语》也有师旷故事,《琐语》出自汲冢,为战国后期物,可知战国时师旷逸闻较多。
程十发绘师旷正音
相比之下,《师旷》六篇乃集自《春秋》师旷事,算是典正之文。如果说孔子编纂《春秋》乃以《鲁春秋》为据,那么《春秋左氏传》则广采各国史乘,其不被采录者则多散佚,或有“其言浅薄”而颇受民间欢迎者。而与《师旷》所记相类且“其言浅薄”之《春秋》可能就是《晋春秋》之轶闻逸事,其中载有像《韩非子·十过》、《难一》和《逸周书·太子晋解》所记一类师旷故事,这类故事不便归于哪一家。
诚如鲁迅《中国小说史略》所云:“兵阴阳有《师旷》八篇,是杂占之书。在小说家者不可考,惟据本志注,知其多本《春秋》而已。《逸周书·太子晋》篇记师旷见太子,聆声而知其不寿,太子亦自知'后三年当宾于帝所’。其说颇似小说家。”
不过,《说苑》载云:“晋平公问于师旷曰:'人君之道如何?’师旷曰:'人君之道清静无为,务在博爱,趋在任贤,广开耳目,以察四方,不固溺于俗,不拘系于左右,廓然远见,踔然独立,屡省考绩,以临臣下。此人君之操也。’”
师旷墓汉画像
其思想似乎更倾向于主张“无为而无不为”之黄老道家。由于这类故事大多已掺入秦汉诸子杂传中,小说家《师旷》遂逐渐失其传。
师旷之声乐理论常与军政相联系,因鸟乌之声乐,而知齐师其遁;歌南风不竞,而知楚必无功,此二事在《左传》中已有记载。
《汉书·艺文志·兵书略》阴阳家又有《师旷》八篇,应是推占之书。兵书略的兵阴阳与诸子略的阴阳家不同。“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而“(兵)阴阳者,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者也”。颜师古释曰:“五胜,五行相胜也。”即是说,兵阴阳有阴阳占卜、五行推演之长。
《后汉书·方术传》云:“至乃《河》、《洛》之文,龟龙之图,箕子之术,师旷之书,(占灾异之书也。今书《七志》有《师旷》六篇。)纬候之部,钤决之符,皆所以探抽冥赜,参验人区,时有可闻者焉。”参见李贤注,可知此“师旷之书”乃兵阴阳家之《师旷》。
《师旷禽经》
《隋书·经籍志》五行类有《师旷书》三卷,又云“梁有《师旷占》五卷,亡”。
《旧唐书·经籍志》有《师旷占书》一卷,《新唐书·艺文志》同。虽称名与卷数不同,可能即是一书之传。
《宋史·艺文志》有《师旷择日法》一卷,注称“假黄帝问答”,盖亦是依托之书。
另外,《宋史·艺文志》五行类有《黄帝朔书》一卷,其注明言“托太公、师旷、东方朔撰”。
《通志·艺文略》载:“《禽经》一卷,师旷撰。”并为托名之作。所以托之师旷者,为其精于律算,且博于名物也。
《师旷——古小说辑佚》
今人卢文晖辑有《师旷——古小说辑佚》,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9月出版,是搜集师旷逸闻异事较多之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