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小未：消失的声音（组诗）

消失的声音

小爷追赶一只鸭子跌进河沟

河是他年轻时挖的

每到秋冬便干涸着

他呼救了很久，落叶铺满一身

出殡那天按规矩三响过桥

炸雷一样的声音惊起了桥下的鸭子

它一路叫着追赶了很远

小爷的几个儿子不知那是小爷养的

挖这条河的最后一个长者走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冠杨像无声的幕布

谢幕的人来不及说什么，他们老的时候

通常没有几个听众

结满老茧的手是否也曾梦想着和

命运握一握——他们不怕孤独和病痛

怕的是不能在痴了傻了之前，哪怕像

小爷一样发出最后的呼喊

菜市旁的女诗人

醒目的卖鼠药的牌子烙进视线就

再也没能清除。她的奶奶瘫痪三年

经常在深夜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去抓老鼠

奶奶绝食走之前枕头下翻出揉皱的零钞

她说想再去一次菜市场始终未能如愿

从摔断大腿那天开始没有再下过床

一张雪白的脸经常出现在梦里

出现在菜市每个角落

瘦小的身影和晃荡的卖鼠药的牌子

她写的诗奶奶一个字都不懂

过去了很多年才发现

那些字都变成了一只只老鼠从

老宅里疯了般倾巢而出

枫叶红了

遥远的火山点燃了未知山脉的风

消息传来的时候还是夏天

所有的故事正等着结痂

柔若无骨的尘世一触即痛

站在风口的宿命清点着可怜的盘缠

既然转世百次都做不了金身罗汉

不如把所有修行交给树，交给挺拔的枫

换不敲木鱼不磕长头的皈依

将滚烫的荼毒融进火山灰吧

涂满秋天、涂满来路

涂满长长的血色救赎

枫叶红了，一树便是一本经书

要多少来世才能轮到做一个火山

将蜷缩的孤独和汲满血的伤口

尽数熔炼喷薄，化作肥沃的一片绿野

还自己一棵树      一棵枫树的苍翠欲滴

光与影

那个写状纸的老人走了

他搬个小板凳坐在墙角

从三孝口到四牌楼

两座天桥和中间三站就是他的一生

他不是法官也不是律师

但他眸子里似乎有一种光能看见别

人看不见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慕名

找来的人，用浑浊的眼睛和粗糙

的双手奉上悲伤和冤屈

他常常要用半天时间把这种光

艰难地焊接成他们心里的希望

没有人知道他委身墙角多少年

以至于他走后仿佛仍有一个影子

坐在那里，像一只笔直直地指向天空

两座天桥如今都拆了

只剩他的影子没遮没拦地直立着

作者简介：茹小未，合肥，美篇签约作者，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诗文散见纸媒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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