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如种树——《颜氏家训》中的治学之道
颜之推（531年—约591年），字介，中国古代著名的文学家、教育家。他所创作的《颜氏家训》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体系宏大且内容丰富的家训。《颜氏家训》在家庭教育、道德修养方面给后人提供借鉴的同时，也为后世学者研究南北朝历史及语言文学提供了参考。范文澜先生认为，颜之推是南北朝最通博最有思想的学者，他几乎钻研过当时所有大小知识，并且提出自己的见解。颜之推的治学思想主要体现在《颜氏家训》中的《慕贤》《勉学》等篇目中，这些治学思想对于颜氏家风的形成起到了促进作用，对后世的学习风气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学习既是一种生存之道，又能提升人的精神境界。颜之推强调学习的重要性，他在《颜氏家训·勉学》中说，“积财千万，不如薄伎在身”“伎之易习而可贵者，无过读书也”。颜之推生活在南北朝乱世，他认为一个人若能熟读几百卷书，千载终不为“小人”，乱世终不落下层。读书人既知晓天文地理，又懂得社会人事，故而能在社会变迁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关于学习的目的，颜之推认为学习是为了充实自己、提高道德修养，以广利大众、为社会谋福利，而不是为了向别人炫耀，更不是为谋取一己之私。这是对孔子“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思想的进一步深化和发展。颜之推主张向古人学习，认为读书可以使人开心明目、以利于行，让不知养亲的人孝顺父母，让不知事君的人忠于职守，让骄横奢侈的人恭俭节用，让鄙陋吝啬的人重义轻财，让凶悍残暴的人小心恭谨，让胆小懦弱的人刚毅正直。
颜之推较早提出终身学习的思想。他说：“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烛夜行，犹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意思是：小时候开始学习，就像日出东方放出的光芒；老的时候开始学习，就像手持蜡烛在夜间行走，但总比闭上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的人强多了。他还举出曾子、荀子、公孙弘、朱云、皇甫谧等人学习未早却终成硕儒的事例，鼓励人们坚持终身学习。
关于学习的方法，颜之推认为学习无捷径，首先要勤奋。他说“上智不教而成，下愚虽教无益”，然而大部分人是“中庸之人”，因此需要不断学习。他说，自古以来，贤明的君王尚且不忘勤奋学习，何况平常百姓呢！颜之推举出古代勤奋好学的例子，如苏秦半夜攻读用锥子刺腿以驱赶睡意，文党投斧挂树奋然前往长安求学，孙康映雪苦读，车武子收集萤火虫照明读书，兒宽、常林锄地时常带着书籍，路温舒牧羊时摘蒲草截成小简写字等，以此来激励后人勤奋向学。其次，学习贵在虚心求教，取长补短。他引用《尚书》“好问则裕”和《礼记》“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来说明勤学好问、相互切磋的重要性。他认为个人的知识和见闻毕竟有限，学习需要同道共同切磋、广泛交流，以互相启发，这样才能不断进步。颜之推主张写文章应先找良师益友商量，得到他们的认可，方可动手写作，千万不能自以为是，否则徒然被别人嘲笑。颜之推极为勤奋，一生著述甚丰，既有被誉为“家训之祖”的《颜氏家训》，又有劝诫人们“为善去恶”的小说《还冤记》，还有学术著作《训俗文字略》《证俗音字》以及大量的诗文作品，这都是他勤奋为学、虚心求教的结果。
读书力求广博，学习贵在专精。颜之推说：“观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意思是说如果全天下的书籍没有读遍，那就不能妄下结论。他在梁朝任职散骑侍郎时奉命校对古籍，用两年的时间把秘阁藏书尽行读过，为他以后的文学创作和治学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颜之推指出，“多为少善，不如执一；鼫鼠五能，不成伎术”。他认为，人只有专心于一种技艺，才能达到精通的程度。他举出身边的事例来证明学习只有专精才能有所成就。他说，一个人即使天资极高，但如果只注重广泛涉猎，却没有自己的专业特长，那最终也往往会一事无成。只有舍弃多余的爱好，专注于一个方向，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千载一圣”“五百年一贤”，颜之推主张向圣贤学习。圣贤难得，只要他人在某一方面有优点，就值得我们敬重学习。假如遇到了世间少有的明达君子，哪能不心怀敬意、虚心向他学习呢？颜之推指出，君子要谨慎交往，成长环境往往影响一个人的发展方向，“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
学习贵在应用，要重视实践，反对空谈。颜之推在《颜氏家训·勉学》中说：“夫学者犹种树也，春玩其华，秋登其实；讲论文章，春华也，修身利行，秋实也。”意思是说学习就像种树，春天可以观赏花朵，秋天可以收获果实；研习讨论文章，如同观赏花朵，修身养性为社会谋利，如同收获果实。颜之推强调学习贵在应用，切不可做“三纸无驴”的空头博士。他说学习是为了让人明白通达、增长才干。如果一个人具备孙武、吴起的军事谋略，或者具备了管仲、子产的政治才干，他即使不读书，我们也认为他是有学问的实干家。颜之推主张“人生在世，会当有业”，一个人应当从事一种职业，如同农民耕种庄稼、商人买卖交易、工匠制造器物、艺人研习技艺、武士骑马射箭一样，文人也应经世致用。颜之推认为，士农工商各行各业都有贤达之士，以这些贤达人士为榜样广泛学习，都会对将来有所帮助。
颜之推不仅身通儒家六艺，兼及语言、文学、医学，而且在这些领域均取得较高造诣，其治学思想值得后世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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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刊载于《学习时报》2021年10月27日第5版
本期编辑：翟月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