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郑信平||气死风灯(散文)
气死风灯
作者:郑信平
主编:非 鱼
这是一种灯笼,顾名思义,风都会气死,也即风吹不灭其灯火。又谐音“祈赐福灯”,这是人们美好愿望的体现。其做法:就是用竹(木)撑开,中间形成一空间,四围糊(粘)上能透光的材料,里面点上蜡烛(或煤油灯、松节),上端开个透气孔,挂个提把,方便简单,经济实用。小时农村里家家户户都有。
我家有儿子四个,女孩儿没有,那时农村散养状态下我们的情形想必很多人都感同身受,现在的小孩带他看看天天吹嘘的散养土鸡,就可知道我们小时的生活状况。那时的我们说不定还没有如今的土鸡般引起重视呢,时代不同,同种生活状态下的物我受关注的程度也有天壤之别。
父母光为了让我们有口吃的,就够辛苦了,且时时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境。印象中,如果家里来个客人,老妈就要拿个白壳碗(一种光瓷碗,无花纹,做法简单,但容量大)到隔壁本家去借饭,常常要走好几家,因为大家都没多余的饭。我给儿子讲借饭,他睁大眼睛,听不懂,确实,这个词语《新华词典》里没有,小学课文也没有。
在物资匮乏,一切以填肚子为先的年代,气死风灯的作用超乎现如今小孩的想象,现在有各种各样应急灯,但无非是备急而矣。
拥有一个装两节干电池的手电筒,是我们的奢侈愿望。于是,能干又手巧的大哥,参照堂哥们的灯笼,发动兄弟们齐动手,找木板、找塑料皮、找铁钉、找棍子,他自己则将老爸的工具箱整个拖出,兄弟四人乒乒乓乓,敲敲打打老半天,总算鼓捣成了一个像堂哥样的气死风灯,找个煤油灯(这煤油灯也是墨水瓶口子上插个自己用铁皮卷的管子,管子里是老爸工厂里的废弃棉纱搓成的灯芯。)安放在有三个铁钉做卡座的木板底座上,算是大功告成。点上煤油灯的时候,那心情,比得上过年。确实,这个灯笼能带来过年的感觉和实际。
哪知高兴头还没完,就有鬼哭狼嚎声泛滥开了。原来,老三耍了小聪明,分配他的任务是找木板,可他现取,拆了一块红薯窖门板,红薯窖就在我们床底,方便好拿,难怪他第一个完成任务呢。回家的老妈看到灯笼,确是高兴,可屁股大的家,张眼就能瞧见红薯窖,物资第一,自然,奸滑的老三提前过生日了(那时大人说小孩子过生日要挨打,这是不愿给小孩过生日的借口,日常生活都难维持,过生日总要破费吧。)其实,年纪最大的大哥,也才十四五岁,比我现在儿子也大不了两岁光景。
既已成事实,不可能装回去,木板已经被锯短了。于是,灯笼的作用开始发挥。我们做灯笼的动力之源,是堂哥们每天在我们面前显摆的泥鳅黄鳝,那金黄灿烂或圆黑发亮的泥鳅,那鼓着腮帮昂首出水的黄鳝,在脸盆里游动着,那吸引力,就是被老妈打个十次八次,也消磨不去,这是堂哥们晚上提着灯笼在水田里照来的。
在水泥厂当钳工的老爸,三班倒,没多少时间管我们,严厉的他好像也有一颗童心吧。灯笼做好几天后,老爸带回一个他自己动手打造的泥鳅钳,虽然笨重了点,样子也不如堂哥们打铁店里买的那么漂亮,但长短刚好适合老大老二用。这现在或许可以冠上无言的父爱之类高大上的词语,但在当时,我想,应该是开荤第一吧。在那家里养个能将八仙桌长条凳顶起的瘦猴猪就可在乡食品站卖到头等价的时代里,买不起也买不到猪肉。可惜老爸已经过世,不然,可以求证下。
开荤之外,灯笼的作用还有很多。每到农忙季,白天老妈和我们一起下田干活,晚上回到家,老妈做好晚饭,有时和我们一起吃,有时没吃饭就用水桶装上一家六口的脏衣服,到小溪或村口水塘那去洗,自然,提灯笼的任务就是老三或我啦。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也常常眼皮打架地提灯笼,我们常常是洗衣人群里最后一个回家的。
灯笼也常常被上夜班的老爸征用,但这是春秋冬季。夜半,劳碌了一天的老爸,在我们的微鼾声中,在老妈的无言目光下,吱呀,开门出去了,提着灯笼,消失在夜色里,过山穿陇,一个小时后,出现在破碎机隆隆声包围圈里的台钳边。日复一日。
现在,锂电池的照明工具多之又多,可那简单又实用的气死风灯,一直留存在我的脑海中,这应该永久不会抹去的吧。
(2020年7月1日12:07,前天起的头,写了前两段,今早上班前在家里写了3、4段,上午在办公室,开会前和开会后续写完。)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郑信平,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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