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锋：老湾的故事

老 湾 的 故 事

山东德州 李德锋

　　在每人的内心深处，都藏着一归航的港湾，无论出行再远，总有回家的期盼。至今年轮已渡过五十六年，我的心却始终没有走出那片儿时的老湾。它就像一粒璀璨的明珠，为我无忧的童年增添了多姿的色彩。

　　老湾位于村庄的南方，占地近百亩，与西边的藕湾隔路相望、暗渠相连，尤如村庄的一双眼睛。至于何时建成，则不得而知，反正记事起就有。究其来历，我猜应是历史遗留：解放前闹土匪，村民高筑寨墙，老湾即是取土所致，湾北岸的寨墙遗址可为佐证。据老人们讲，当年的寨墙气势恢宏，能并行两辆大马车。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物，也只有寨墙能融得下湾土;反之，寨墙也别无他方之土可用。

　　记忆中，老湾是快乐少年时光的代名词。那时没有空调，炎炎夏日，老湾俨然避暑的圣地，游泳则成了不二的选择。尽管没有教练，我们无师自通，狗刨、仰泳、自由泳、踩水等，样样玩得娴熟，一个猛子扎下去，一般都能潜出十几米远。当时水湄有棵大柳树，因临水而生，日久水流冲刷，根基塌陷，整株横亘在水面上，妥妥的一棵歪脖树。这为我们提供了平台，一群光腚猴子依次走上，或后空翻，或前府冲，亦或直棍式起跳，在咚咚的下饺子声里，伴着泛起的水花，欢快的笑语随波荡漾。

　　老湾是一方风水宝地，置身其中，总能收到意外之获。湾的中央有一土台，呈半岛形状，水位上升时隐没于水下，类似于南海的暗礁。特殊的地理位置颇受鹅鸭青睐，它们把此作为领地，俨然成了生儿育女的天堂。涨水时节，深水区是没有我们这些“小不点儿”立足之地的，于是乎鸠占鹊巢，鸭鹅自是毫无反抗之力。偶然的机会，小伙伴竟然意外地摸到鸭蛋。从此，这里变成了我们的福地，要知道，在那艰苦的岁月，这可是难得的牙祭。只是有的时日已久，蛋有些变质，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寻宝的兴致。

　　有时候，老湾也会成为我们涉足的禁区。每当上游来水或大雨天气，老湾水势浩荡，颜色浑浊，深不可测，透着一股神秘和恐怖。那时老人们迷信，常讲淹死鬼的故事，其目的无非吓唬我们远离水塘。但不管怎么说，看到茫茫的湾水，我们终是心存恐惧，此时断然是不敢试水的。

　　当然，大水也有大水的好处，浑浊的来水呛得大虾溜边儿，不必下湾，站在岸上弯腰即可抓取，毫不费力。那些大虾许是天敌较少的缘故，个头特别大，类似于现在海里的大对虾，几个就能凑上一盘，红红的，味道特别鲜美，可惜现在见不到了。

　　即便有美味的诱惑，我们也是比较谨慎，老湾的故事太多了。有一次大水时节，水面上有一大团黑状物游动，谁也说不清到底什么东西，有的人说是乌龟。恰好当时有一故事盛行，说某河的桥下有一王八窝，一嬉水的孩童误入其中，洞口被乌龟罩住。被困数天后，小孩急中生智，伸手往乌龟肚皮上一挠，不堪其痒，乌龟错开洞口，小孩得以脱困。显然这是杜撰，人怎么可能在水下待上数天?但年少的我们莫辩真伪，望着那团黑状物心就发怵，生怕下湾被乌龟掳了去。

　　那时正是备战备荒的年月，各村都有基干民兵练习打靶，真枪实弹。不知谁出的主意，有人子弹上膛，对着黑影就是一枪。立马，水面上蹦起一些小鱼仔，黑影倏然不见。后来才知，那团黑影哪是什么乌龟，不过是携子出游的黑鱼罢了。

　　说来奇怪，在那与水为伍的年月，溺死事件屡见不鲜，可谓村村闻哭声，但我们村却成例外，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当时有种传说，说溺水之人死后会变成淹死鬼，专找嬉水者下手，后死之人也就成了替死鬼，淹死鬼得以超生。虽说这说法毫无依据，但接踵而至的溺亡事故还是令人触目。见惯了太多的不幸，更觉生命的诊贵，乡亲们甚是欣慰，说我们村的老湾不缠人，意思是老湾性情温顺，不找人麻烦。

　　其实，虽说没发生人命，但并不代表没有危险，老湾就曾发生过几件悬事。某年夏天午休时间，一小姑娘掉进老湾，所幸穿的红衣服显眼，引起一对下地劳作夫妻的注意。只是二人谁也不会游泳，好在随身带着锄头，借助农具把小姑娘打捞上岸;我的一位本家爷爷，行至湾边，恰逢癫痫病发作跌落到湾里。幸运的是处于浅水区，水深不足二十公分，又巧合的是脸部朝上，故此躲过了一劫;还有一对小兄弟，二人相继落水，被捞上来时弟弟如同死人，经过施救得以复活。类似事件还有几例，最终也是有惊无险。一连串事情的背后，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护佑。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老湾是有灵性的，福地洞天，里面仿佛住着济世的菩萨。神仙之说自是想像，但秀水怡人，性情温柔，老湾在我们心目中的位置确是无可取代。

　　印象中的老湾，几乎从未干涸过，寥寥的几次还是故意而为，目的只是捞取渔获。那时人都吃不饱饭，更不可能有余粮喂鱼，但这丝毫不影响鱼类生长，鸭鹅粪、水生植物等提供了充足的营养，再加上很少打捞，当真是水美鱼肥。抓鱼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放眼望去，万头攒动，人声鼎沸，场面甚是火爆。至于抓鱼的手段，可谓八仙过海，撒网、抬网、筐篮等“十八般兵刃”轮番上阵，惶惶然惊鱼无处可逃。此时最开心的莫过于我们这些孩子了，嗷嗷地比鱼还欢实，只是形象不敢恭维：从头到头被紫泥覆盖，厚厚的、黑黑的，只留一对儿白眼球转动，样子甚是滑稽。不过我们也懒得理会，望着满塘嘣跳的鲜鱼，魂儿都被勾走了。可惜孩童的身子骨单薄，数斤重的大鱼尾巴一甩，抽得身子生疼，即便抓到猎物，一个拧身就逃脱了。无奈，我们也只能欺负弱小。

　　战斗结束，收获满满，成堆的鱼摆在岸上，大家按人口过称分红，各家利益均沾，美美地着实开了“洋荤”。现在想来还有些纳闷儿，这比渔池还多的渔获何来?也许是多年野生的缘故，平日里抓鱼的机会又少，为鱼的成长提供了生存的空间。

　　到了冬天，老湾照样迷人。那时天气特别冷，水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于是乎老湾成了我们天然的溜冰场，一个助跑，掌握好平衡，嗖地一声，像出膛的炮弹，甭提有多刺激了。如果想玩“高档”的，有自制的滑冰车，几块简陋的木板钉成，坐在上面，铁制的划子一挥，荡起双桨的感觉。只是，滑车不可能人人都有，更多情况下，我们是屁股上坐一块砖，双脚蹬一块砖，前面一人用绳子牵引，跑起来一撒手，人就打着转儿地前行，过山车一样。因冰面光滑，自然也是抽陀螺的理想场所，一鞭子下去，陀螺似乎上紧了发条，转晕了岁月，转乐了童年，欢声笑语中，我们把日子过成了风景。

　　随着时光的流逝，老湾渐渐地老去。现在的它像一位耄耋老人，形容枯槁，部分“躯体”已被填埋为宅基地，经过一番改造，老湾彻底地改头换面，原来的湾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条河，全然没有从前的影子。庆幸还是遗憾?感情告诉自己，我还是喜欢它原来的样子。

　　甜蜜的回忆，浓浓的乡愁，一份思念，温暖了过往。老湾在，乡情在，青春永驻，岁月不老!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李德锋，一位60后，安于恬淡，爱好文学，乐于和志同道合者交流，喜欢与文字打交道。笔耕无他，唯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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