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223 | 刘映辉：爱着冷冻 / 开普饭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题

爱着冷冬

·刘映辉

春已深了，一夜之间却突然降了温。一大早去上班，走在行人寥寥的街上，冷风呼呼地从脸上掠过，偶尔经过几个路人，都低着头，裹紧了厚厚的羽绒服，有的还围了围巾，戴了口罩，很有一种寒冬来临的气氛。到班上去，缩着头走过清冷的走廊，推开教室的门，一股暖暖的气息溢来，再看学生比往日多穿了衣服，读书的声音似乎也比往日响亮了很多，突然觉得心里欢喜得很。

不知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来由地爱着冬天，冷冷的冬天。觉得天愈冷愈好，愈冷愈让人精神，让人笃定，愈冷愈让人想起喜欢的人温暖的事。“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江雨霏霏江草齐”“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心总会莫名其妙惶惶没有着落；夏日炎炎，眼皮一定是耷拉着的；秋天呢，是将心放牧在广阔天地的极好季节。而冷冷的冬却不一样。

冷冷的冬，会让人愿意杵在家里，舍得把时间挥霍在平时没法做的事情上。比如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捧书卷，读读书；或者胡思乱想，无所事事。这些都是多么奢侈的事呀。每读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就觉得心里充满暖意。天冷了，突然挂念起朋友，这么冷的天气，谁愿意走出家门呢？绿蚁酒，红火炉，浓浓的友情，或许还有几日前没有斟酌好的诗句，这一切召唤刘十九走出家门，冒着严寒到朋友那里，去赴一个约，去把酒言欢，促膝长谈。冷冷的冬，能够穿过严寒，从温暖的室内走出屋外，来到你身边的，一定跟你有着深厚的情谊。刘十九究竟是谁，是不是一个诗人呢，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生若能得到这样的朋友，真真是一大幸事！

李清照夫妇赌书泼茶也必是在冬日。“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举杯大笑，茶倾覆怀”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冬日无事，夫妻二人各捧一杯热茶，在袅袅的茶气中以言书句为趣，答中者举杯大笑，答不中者也为对方而喜，纵是“茶倾”湿衫也觉甘心老于此，伉俪情深，志趣相投，怎不叫人心驰神往！

胡思乱想中，忆起一些往事。想起在异乡读书的时候，冬天特别冷，冷空气来得特别早，冷得又彻底。户外人影寥寥，呵气成烟。最好的是夜晚，往日高谈阔论的宿舍，除去不怕冷的依旧往外跑，剩下我这个极怕冷的，在门窗紧闭的寝室，兀自将床前的窗子支起一小半，任冰冷的夜风肆无忌惮地窜进来，整个人却包在严严实实的被窝里，背靠枕头倚在书架旁舒舒服服坐着，只露出两只手。整个漫长的冬季，我就这样坐着看书，或者写一些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文字。也曾经自怜地期待那个能够看懂我文字的人静静走到我的身边，或许说：我懂。或许什么也不说，就那样在身后安静地站着。屋里极静，只有我翻动书页的声音；屋内又极冷，但一种激情一种祈愿把我开成一枝梅花在严寒中独自执著......

想着想着，我仿佛置身于时光的洪流里，天地静了，万物淡了，头靠在沙发扶手上，拿书的手缓缓低下去，低下去......似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我们在街上并肩走着，突然空气中飘来一股诱人的板栗香。你跑过去，回来时宽厚的手掌上托着一包板栗。你把装满板栗的纸包往我手上轻轻一放，热乎乎的，很是舒服。醒来之时，你早已往我身上盖好了一床暖被，你在嗔怪我。啊，真好！

作家笔下的汕尾【蒋述卓+乔木+罗荣男+刘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