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古代有知乎,最热门的一个问题是什么?
风物君
往期回顾:“如果我的照片是一种冒犯,希望我的文字是一种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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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风物#
微信课堂·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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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范亚昆。关于标题上的问题,关于古代有知乎,最热门的话题会是什么?你们大家猜到了什么?这个问题我一抛出来,很多人讨论猜测,最多人猜的是如何长生不老。虽然这个问题不少古人问过,但是公开讨论的还真是不太多。估计大部分人都直接做实验去了,所以这些人有没有得到答案,我们不知道。但是至今也没有看见过长生不老的人。而且,大家也太低估古人提问题的水平和研究精神了。
还有一个我熟悉的人,用他一贯的脑洞提了一大堆问题。比如说,女孩子问眉毛深浅画对了没有;男孩子问这期考试题目是什么;古代的官宦就到处打听上司的爱好和忌讳;商人就咨询有什么物品奇货可居;游子会探寻故乡的一切,他说西门庆此处要省略二百字;王安石和范仲淹在问如何辩法。其实这些问题都是个人问题。
只有一个人问的问题我无言以对,他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幸好这回不是探讨人生,否则这个问题难死人了。
我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很严肃,无关个人情感和命运的一个问题。它既展现了古人的想象力和好奇心,也连接着想象和现实的时间。它既满足过冒险家的野心,又满足过帝王对于版图的扩张。它曾经是很多奇幻小说的原始素材,又让许多历史学家专注地讨论和研究,而它本身,却是一个地理问题。
这个问题,原本是时代的产物,但是实际上,它后来远远超越了时代本身。一直到二十世纪,还有已经成名的历史学家在遗憾,他遗憾自己研究了这么久仍然没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所以一直到今天,如果我们在论文库里搜一下,还有很多人在尝试解答这个问题,而且答案至今仍是五花八门的。
这个问题其实特别简单,就是——昆仑山在哪里。
大家一定很失望啊,大概会说不是明摆着在那里吗?当然不是啊,八月份的时候,我刚去了一次昆仑山,就是我坐在山里的时候,想出这个千古难题的。所以要先说,这个问题是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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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从哪里来
昆仑山这个名字,它最早在中国出现的时候,其代表了一座山,又表达了一个宏阔遥远的幻想空间。它孕育的是中国上古神话里最庞大的体系——昆仑神话。中国神话有两大体系,一个是昆仑神话,一个是蓬莱神话。而昆仑神话里包含的东西是最多的。
比如说我们听说过的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炼石补天,精卫填海,西王母的蟠桃宴,还有白娘子盗仙草,嫦娥奔月。这些都是以昆仑山作为背景的。所以,昆仑山常常被称为中华文明的源头。
这些神话从哪里来的呢?中国上古时候,其实没有专门的、权威的、成体系的神话整理著述。所有的神话传说,都是散见于各种笔记诗文散文这些片段之中。包含这些神话的大概有些什么呢?有《山海经》、《左传》、《国语》、《诗经》、《庄子》、《墨子》、《吕氏春秋》、《淮南子》等等。由于太零散了,众说纷纭,版本特别复杂。在这里呢,我捡几个主要的情节可以说一说。先来看一张图。
汉画像石·昆仑山西王母
在神话中,据说伏羲和女娲兄妹俩就是在昆仑山诞生了,人类——也就是他们的后代。而在昆仑神话中,最华丽、明确的情节,出于先秦典籍《穆天子传》中。那里面讲有一个古代的旅行家。他也是个帝王——周穆王,他四处游荡。在他往西边跑的时候,登上了昆仑山,在书里叫昆仑之丘。他进入了西王母的国度,在瑶池受到了西王母的款待,这两个人喝酒喝得很高兴。还约着下一次什么时候再见?当时好像周穆王还说我挺忙的呀。
真正的确切的,集上古神话之大成的两本书,一本是《山海经》、一本是《淮南子》。他们在数个篇章里反复提到昆仑山。在这两本书里,昆仑山被描述为中国西部最高大的一座神山,是上帝在地上的都城。它被很多条河流萦回盘绕、光芒四射,在山上住了很多上帝和神。其中最尊贵的是皇帝,他住在昆仑的最高层,这个地方叫曾城,这个城的建筑十分华美,每个城门都有九头人面的开明兽阵守。
这座山上什么东西都有,尤其是产玉,而且有很多雄起多变的怪兽,而山上的泉水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山海经》异兽·帝江
在这些有明确记载和源流的书里面,不只是轩辕、黄帝、西王母。包括中国神话体系中的夸父,共工还有禹,甚至我们看到的南方的“三苗”与楚国的险阻,都和昆仑一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这个围绕昆仑的幻想空间这样经年累月地建立起来的时候,他变得日益复杂庞大,所有的阅读者都提了一个相同的问题。昆仑山它究竟在哪里?
有人说,中国的昆仑山和希腊的奥林匹斯山一样,都是圣山,因为他们都是神话体系的发源地。这话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希腊就那么小的一个地方,人们都知道,奥林匹斯山在什么地方。而中国神话中的昆仑山却从来没有被人真正地找到过。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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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在风中飘
两千多年来,试图解答这个问题的人,真是络绎不绝。如果翻一翻古书的话,有很多我们熟的面孔和书籍的名字,都在解答这个问题。包括什么《东方塑》,《尔雅》。《汉书》,还有很多,这里我先省略掉。当代还有很多人在解答这个问题。他们搜尽所有记载昆仑的古籍,他们精细地研究,其中记载的每一个微小的山川物产的特征,他们考证古人的记录,并且与中国的山、河相对应,给出了许许多多的答案。
在这些答案里面,单就我看到的,比如说有太行山、鄂尔多斯北苑、祁连山、有青海一带黄河源头的山,还有现在的昆仑山,都曾经成为昆仑山的答案。我当时在昆仑山上的时候,坐在慕士塔格峰下面,有一个湖叫卡拉库里湖。我甚至看到过考证有人说,那个卡拉库里湖就是书里记载的西王母的瑶池啊。
卡拉库里湖
如果那真是瑶池,那我当时坐的那个地方还真是挺好的。但是,它肯定不是一个确定的答案。
人们在多变的答案中,唯一达成的这种认知默契,几乎是一种妥协,就是对于无解的妥协。他们认为,神话空间存在于想象世界里,和现实的地理,终究不是一个层面上的问题。其实二者在现实的山川中偶然有重合,但是现实肯定不能解释神话中,那种非常灵异空幻的那些幻想。那只是古人用想象力来表达世界的一种方式。
二十世纪的时候,中国有一个著名的史学家叫顾颉刚。他专门研究了下《山海经》中的昆仑区,做了一篇文章,来考证古书中各种各样的源流,来对应《山海经》的昆仑区。然后他快写完的时候,有一段几乎是很无奈的论述。
他表达说,昆仑究竟在什么地方,实在不容易断说呀。他说,《西次三经》就是这本书中所见的地名,已经有五十个,加上其他的文章中,所有的地名,要近百个。我们从这些地名里可以得到什么结果呢?
阿拉善旗的沙漠
书里提到一个人物,叫女魃,他说女魃居于赤水的北面,使得那边雨量稀少。所以说昆仑山在西北是不错的。但究竟坐落在西北的哪里呢?到底是甘肃、青海还是新疆。说甘肃也像,因为甘肃的东北有伊克昭盟的沙漠,正北有阿拉善旗的沙漠,这正是山海经里的流沙。
而且,甘肃一带河水流过的地方,也像书里描述的一个都城。甘肃张掖有弱水,玉门有黑水。这让祁连山像是稳坐了昆仑,但是说青海也像。因为黄河、长江现在都被证明了发源是在那里,长河很可能就是书里记载的赤水。
而柴达木中,有一大片像沼泽一样的区域,又像是昆仑山中对于“一片泽地”的解释。
而至于书里说的积石山,从来都说是在甘肃和青海的交界处。有人说新疆也很像。因为没有地方比新疆出玉再多的了。而昆仑区中,有二十二座山,写明出玉的已经有十二座山。还有没有写明产玉的。在《山海经》没有提及产玉的山,而在《穆天子传》和《淮南子》中,都说是有名的产玉的地方。
估计刚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晕了。最后说,拿现在这些地理记载,来看这片昆仑区,甘肃、青海、新疆三省都像,但都不完全像。这真是古人传给我们的难题,教我们怎样去解答呢。
在这无可答复中,我们勉强做的答复,是昆仑区的地理和人物,都是西北传过来的,这些人物都是西北民族的想象力所构成的,所以里面的地理,可能是西北的实际背景。
而神话传说,永远都在变化和发展中。从西北传到晋西北,已经产生了很多变化,而从晋西北传到内陆,又有很多材料加进去了。所以,估计刚说《山海经》的作者只是把传到面前的神话传说,把它写定了而已。至于材料的来源和变化的次序,他是不问的。
经过这个把顾颉刚都绕糊涂了的记录,我们唯一能够得到的答案,其实是,昆仑山是一座幻象之山。
那么我的问题来了,现在的昆仑山是从哪儿来的呢?神话和现实世界真的有那么大的鸿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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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神话的鸿沟
如果,神话和现实中间的鸿沟是不可跨越的话,那现实中就不该有昆仑山的存在。然而,我确确实实当时就置身于昆仑山里,而且地图上就是有这么座山,那么一定有一条路,让人从神话的这种纷繁的幻想中走出来,进入真实的世界中。
其实关于昆仑山的幻象,如果换一个提问方式,可能就会变得有解。
这个问题是什么呢,在神话诞生的时代,生活在黄河流域的这些写书的人,对于周边地理认知的范围,究竟有多大。如果知道他们的认知边界,昆仑山就有可能从这些边界之内出现。
像太行山、鄂尔多斯还有祁连山,这些黄河流域附近的山,之所以成为答案,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后来很多人都认为,在先秦时代,假如像穆天子(就是周穆王)这样的人,他真的周游四方,以当时的交通条件和他的行动能力来看,他的涉足范围,都会是极其有限的。只能进行小范围的旅行。所以,他登上的昆仑山不会太远,他见了西王母,也有可能是黄河流域附近的部落首领的化身。
太行山 摄影/秦玉海
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穆天子周游四方——这本身就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书里记载的地理景象,来自于当事人对周边的地理认知,它可能是作者实际走到的地方,而更多的内容可能来自于周围人们的口耳相传。其实,一旦借助口耳相传这个工具,人们对周围的认知边界就会变得模糊不清,很可能远远地超出了黄河流域,就是我们说的是一个不太清楚和了解的地方,而不是我们真正走到的地方。
那么,比如说,当时人们听说,在遥远的西方,有一座名叫昆仑的山,这座山产玉,它是很多河流的源头,但却不知道它在哪里?在那个对地理知识口耳相传的时代,其实是需要有一个人,从这些传说和书籍考证中走出来,去到真实的西方看一看。
在当时,真的就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后史通常用四个字来概括——凿空西域,他就是张骞。
公元前二世纪的时候,汉王朝的使臣张骞,他出使西域,带回了大量的见闻和物产,是当时的人对西方的认知边界。从玉门关直接逾越到了崇宁,也就是现在的帕米尔高原以西的中亚地区。这个张骞,实际上给当时的汉代人,见识一个不为人知的西方世界。除此之外,他还带回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呢?就是昆仑山。
是张骞找到了神话中的昆仑山吗?其实这个问题是很值得一说的,司马迁在《史记·大宛列传》里大致讲了这个过程。
他说,张骞追溯黄河源头,找到了一座玉田附近的山。这其实是张骞的一个错误,我在这里注释一下,因为真正的黄河源头不在这个位置。但是关于这个话题,这个错误基本无关大碍。司马迁说,他找到这座山上产出玉石,然后回来汇报给汉武帝,汉武帝刘彻根据汇报,把这些情况,对照古书上的记载,把这座山命名为昆仑。那么如果我们翻古代的历史地理地图,就会发现,在先秦时代,在现代的新疆地区地图上,还是一片空白。那么到了汉代,“昆仑山”,也就是现在昆仑山的位置。它,这座昆仑山才正式就出现了在中国的地图上。
所以呢,现在地图上的“昆仑山”,实际上是当时汉武帝刘彻命名的昆仑山。
那刘彻命名的昆仑山,是人们有限的地理认知上的“昆仑山”吗?其实连记载这个事情的司马迁,都不太相信这是真正的昆仑山。他写完这段以后,接着在书上犯嘀咕。他说,神话里还记了那么多怪物呢,能信以为真吗?这个事情不太靠谱。
但是呢,我们再换一种思维方式,这个问题可能就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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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种思维方式
很早之前就有人发现,“昆仑”这两个字,其实不是一个出自汉语的词汇,应该是一个外来语的发音,被翻译成汉语之后,音译成“昆仑”两个字。
就像我们在历史书上学的“祁连”这两个字,来自匈奴语里是“天山”的意思。而我走新疆的时候,发现“慕士塔格”这个山名出自柯尔克孜语。同样地,那么“昆仑”这两个字,应该是来自住在真正昆仑山附近的族群,对这座山的称呼。人们对这座山的称呼,久而久之,传到了黄河流域。住在这一带的汉族人,听说了这座山的名字,就把它写进了古书之中,来描绘自己对于西方的幻想。
慕士塔格峰
既然在先秦时代,中原的人就听说过这个佚名,那么这个为昆仑命名的族群,应该是相当古老的。到底是什么族群呢?他们居住在哪座山附近呢?其实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离先秦时代并不遥远。他那个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这个族群,有没有与真正的昆仑山擦肩而过呢?这个问题,我暂时放在这里,一会再说。
不知道昆仑山在什么地方,是因为人们对玉门关以外的世界太不熟悉了。正是因为这种不熟悉,才一次次地讲昆仑山加以渲染,一直到它变成一个脱离现实的想象空间,这个神话体系才得以完成。两千多年以后的当代,也就是现在,北京大学有一个教授,叫做林梅村,他是专门研究古代已经死去的——也就是说现在人们不再运用的语言。他在对一些古老的语言碎片,进行拼凑和对比之后,得出了一个不太起眼的结论。他说,我们一直以为祁连山的名字是匈奴语,这个我们小学、中学历史里学过的,祁连山的名字就是“天山”的意思。
匈奴人那时候在自己的歌里唱,“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祁连”二字,其实不是来自匈奴语,很可能是来自于更古老的语言,是匈奴语翻译的那种语言,然后这个词被译为汉语。在匈奴语之前更古老的语言里,“祁连”和“昆仑”是同一个词,这个词是什么呢,是山的意思。
这种无穷无尽的昆仑猜想,在这里似乎出现一丝光亮。如果林梅村的这个结论能被证实,那么,两千多年来,关于昆仑山的很多疑惑和猜测,就会出现巨大的反转,昆仑山不是一座具体的山,在西方的某种古老语言里,所有的山都被称作“昆仑”。
如果按这个结论来看,除了祁连山、昆仑山的名字产生了关联之外,还有一座著名的山也进入我们的视野。它的名字,我们也可以知道大致来源了。你们猜是哪个山呢?
这个山就是新疆著名的天山,这几个名字,应该是经过很多次音译或者意译的转变,才变成今天的名字。
天山
从此,上帝居住的那个都城,以及那座山,隐没在原来那种华美的想象世界里了。真实的昆仑山与真正的西方世界,开始出现在人们生活的土地上。林梅村考证的这个语言就是印欧语系中最古老的语言之一——吐火罗语。
如果我们去新疆一些地方的博物馆,会发现很多用吐火罗语字写的文书。我在新疆吐鲁番有一个与阿斯塔纳墓地相关的博物馆中,就看到了很多,因为她处在丝绸之路上,当时的文书有粟特语、吐火罗语和汉语等等很多语言。
焉耆出土吐火罗语
但是,吐火罗语其实是早已经不被人们使用了。一直到二十世纪初,学者们才在新疆的塔里木盆地考古时,第一次发现了用吐火罗语写的文献。他们在整理归类的时候,发现整个新疆地区,都是使用吐火罗语的族群所在地。这个广大的地区,经过张骞的西行才进入了中原的认知领域。从此,这一地区被称为西域。
张骞出使西域路线图
在这个使用吐火罗语的族群中,最为中原人所熟知的,是大月氏人。张骞去西域的真正目的,就是去寻找大月氏人。在汉代,匈奴人的崛起威胁到了汉朝,而匈奴人在崛起时,把河西走廊一带游牧的月氏人赶走了,月氏人曾经也是强大的游牧民族。而迁走的多数的月氏人,经过两次西迁,最后定居在中亚的河间地区,这个多数人被称为大月氏人。而留下的小部分人,后来融入了当地的民族中,被称为小月氏人。
当时,汉王朝需要找一个合作者来一起对付匈奴,所以派遣张骞去寻找大月氏人,联合对抗匈奴,这才有了“凿空西域”的这件事。但是,张骞找到大月氏人的时候,这个民族已经在水草丰冕的地方定居了,不愿意再卷入战争。所以,张骞真正的外交目的,并没有达成。
但是,张骞追寻大月氏人西行的这条路,经过两千多年后,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写了一本名字叫《中国》的书,他给这条路命名,这个名字同时照亮了东西方的历史,这条路叫做——丝绸之路。
关于丝绸之路和帕米尔的问题,是另外一个更加宏达的问题,这里我做一个小广告。《地道风物》接下来正在做的一本就是《帕米尔》,也就是因为要做这本书,当时我去了新疆、昆仑山、帕米尔和塔什库尔干,欢迎大家到时候来围观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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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思维方式的局限
昆仑山这个问题,到现在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人们回答这个问题,花了两千多年的时间,直到现在,还不能说大家把这个问题回答明白了。但是,我在追索这个问题的过程中发现,人们如果习惯用同一种思维方式去解题,很可能会走入死胡同,比如历史学家,用考证的方法的话,会长期陷入一种无解无奈的境地。
所以,假如尝试去跨越学科,用一种更高的视角来看,很可能就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和发现,这对我们看待其他的很多问题有帮助。今天的话题讲到这里,感谢大家宝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