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实与心安
作者:虎尘老师
在我看来:只要“人类社会”存在一天,那么,“精神家园”的命题,永远不会过时,并与时俱进。提出“精神家园”的命题,常常为这样的命题所缠绕,或困惑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太没有“精神家园”的人,比如:现代的心气浮泛的城市人,他们在喧嚣的市声中常年奔波,但到了想要有“精神家园”的时候,往往已经奔出点儿“名堂”来了:成了“大款”,有了点儿“名气”,有了点儿“社会地位”。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有了一把“沧桑的年纪”。
另一种人,是太有“精神家园”。譬如:建立奴隶制之后的古希腊的整日沉湎于“精神活动”的哲人们。再譬如:中国古代的悠悠然游吟于“云深不知处”的隐士。这就好比有了一个精致的“园子”,就少不了要时时地去修饰它,改变它。还时不时地怀疑:这是否就是世间最好的“园子”。于是,就苦恼。于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精神家园”,虽是哲人们提出来的,却实在是形象思维的“文学语言”。若将它译回“哲学圈子”去,“人生哲学”便是。这就是耳熟能详的一个说法:人的一生应该怎样地渡过?
实在地说,所谓“精神家园”,能给予人的,就是四个字:充实、心安。“充实”,不是“仓廪充实”,而是指心灵和精神的充实。一个千万富翁,或亿万富翁,也有可能心里极度空虚。而一个存款不足千元,却自觉“家道殷实”的山地老农,感到实在的“充实”。也有这种情况:一个才高八斗,著书立说的哲学家(比如:克尔恺郭尔,或是叔本华等)时时会感到内心的不充实和不心安。为什么?因为对这不充实和不心安的畏惧而焦灼地思索。而在别人看来:那位一生并无多少幸福可言的山地老农,却很少感到如此的焦灼和苦恼。
我想:所谓“充实”,也就是活着“有事可做”,有“奔头”,“值得”去做。那位老农的春种秋实,娶妻生子,保持这种殷实之家,就是他的奋斗目标。富人赚了钱,也有可能觉得老这样赚下去,并无多大意思,或看不到自己进一步发展的希望。于是,便“空虚”起来。虽然,事情还在做,还要继续做,但自己感到做得不值:既无味,且无趣;前程茫然,又不知所求。
现代城市人在奔出点儿“名堂”后,才有了关于“精神家园”的空缺感,原因即在于此。哲学家的不充实,则往往因具体目标定得太高,那常常是终极一生,也难以穷尽的课题:他们一边思索着,一边怀疑着。因而常常有哲人在思索的过程中或疯狂,或癫狂,或自戕,或自缢等,大有人在。可见“充实”,与目标的高低有关。故,缺乏“家园感”的城市人,不妨重新拟定自己的目标,不妨比原先再定得高些,长远些,给自己铺一条更漫长,更困难的坚实的奋斗之路。当然,这可以是赚更大的钱,当更大的官儿。当然,也可以是视富贵如浮云,或如粪土的追求。当然,这需按个人的志趣与志向来定,旁人是难以强求的。
所谓“心安”,通俗地解释:“问心无愧”,也就是“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慌”的意思。现代城市的节奏太快,人们常常会被推逼着迅速地作出各种选择和判断。事后,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失败时,多半只是“悔”。倒是“成功”之后,才觉得“愧”,即:有丧失“精神家园”的惶恐和负罪感。为什么会这样呢?大约是因为自己的许多言行,为了“适应环境”而不情愿地违心地“自我人格分裂”。其实,人的精神世界,是由“知、情、义”(具体指的是理智、情感、意志)三者组成的。当这三者,融为一体时,人才不会对自己的言行感到别扭。事后,也不会懊恼和后悔不已。哪怕是做错了,也是“立其诚”了。
但是,也有这种情况:理智上知道必须去干,情感上却受不了。或情感上愿意了,但缺乏相应的意志力:这时要不要硬着头皮去干呢?然而,权衡利弊再三,还是冲着“利益”干。但是,如果想得到“心安”,则不干,或缓干为妥。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为什么迟迟不为自己的父王报仇呢?他并不怕死,也明白此仇该报。但是,他的情感与意志不相匹配,跟不上趟。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像一个无耻的职业杀手那样为了钱财,或按着“帮派老大”,或按着“教会神圣”的命令,或是指令去杀人。他必须等待仇恨积蓄到“火山爆发”的时候,才很自然地顺理成章地心安理得地动手杀人。或许到那时,有可能失败,或是失手,但他的内心是坦然和自然的,丝毫不别扭,足以“心安”。哈姆雷特虽然不是老练而辣手的政治家,也不是善于把握时机的成功的商人,但他拥有自己的“精神家园”。
当然,本文说的仅仅是“家园感”。我们并不能以这种简约而实在的感受,去否定古今哲人们篇帙浩繁的关于“精神家园”的详尽论析。但是,从我个人实在的人生感受和体验出发,再去探讨玄奥的哲人和哲理,总比在“概念的迷宫”里盲目地乱走,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