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作品《老杨的故事》
老 杨 的 故 事
岁月在指尖悄悄滑落,年华就这样慢慢逝去。光阴的屋檐下,多了一份静谧,多了一份孤独,多了一份难以释怀的伤痛。
生命的颜色本应绚丽多彩,浓淡都好,苦痛也罢,只要自己能承受就好!
应好友相约,去拜访一位重伤的友人。也是委托人老杨想记录一下自己的过往,以便后人知道他的一生。
清晨,旭日东升。一行三人驾车一路东行。细碎的阳光晃的眼睛都睁不开,也照着车窗外的风景,显得更加明媚鲜艳。一路上的风景向后飞快地逝去,像我们每天忙碌的身影,来不及细细观赏一番,倒又进了另个一画面。一路上,朋友讲述着老杨的遭遇,我和朋友的妻子默默聆听,我也在心中描摹这个朋友口中的传奇人物……
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来到老杨的住地。老杨住在乡下(我们叫牧区)。现在国家将柏油路都通到每家每户,老杨的家就在路边不远的地方,宽阔的草原有一溜砖瓦房,门前有几十亩水地,里面种的玉米以及部分疏菜,用绿色的网围栏围着,东南面是一个水房,两个大铁槽里注的满满的水,一群鸡鹅悠闲的叫着踱着方步。东北方向有一溜整齐的羊棚马圈,盖的都很宽敞。有两匹上好的走马拴在木桩上。远处牛羊在草场上晃着尾巴吃着……在最北角上用推土机推了有四五米高的土堆,水泥沙子砖头堆放在旁边。看来好久没动工了,所有的工具都斜斜的躺到土坡上…朋友说:“这是老杨挖的鱼塘”。
车停在高大的朱红漆大门前,上面紫色的磁砖里,用白色的磁砖镶嵌着家和万事兴!看上去赏心悦目。我心里不由的赞道:好一个农家幸福的小院!
进入大门里,两侧厢房,一侧厨房,一侧餐厅。厨房装饰一色纯白,光亮洁净,地上纯一色木质地板,高档大方。桌椅酒柜也很考究,供一家人在这里享用美食。再进主院,院中一个屏风,牡丹富贵图栩栩如生,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我不知名。长得枝叶茂盛,气势不凡。两侧的花池,鲜花艳丽,香气灼人。
房屋的建筑都是相互映衬,装饰几乎相似,显得有条不紊。通风也特别好,夏天灼阳炙烤,在这个院中也不会显得太过燥热。
东西两侧,又有两个厢房,主房一厅四厢,都是落地大窗户,屋里纯毛地毯,各俱特色。房间陈列不同,摆设各异,都挂有很多名画,玉石之类的物件。处处体现着人们对幸福,美好,富裕,吉祥的追求。一条长长的门廊,浑然一体,巧夺天工,上面都用古色雕琢各种图案,充满浓郁的文化气息,倒像一座传统的殿堂。
一个老者将我们迎进去,屋里中西结合的上好家具。都在证明改革开放的优越性。每个饰品都在彰显着主人的辉煌……
老杨的卧室,是西欧式的大床,棕红的衣柜,在他床头的上面,挂着一张温馨的全家福,一家人笑得非常灿烂,两个姑娘水灵灵的,如出水芙蓉,媳妇也很漂亮。
老杨五十刚出头,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十几岁。额头的皱纹一直延续到嘴角,岁月的苍桑布满整个脸颊,脸色苍白,眼中布满红红的血丝,干裂的嘴唇吐着白白的烟雾,烟灰缸里还有没有拧灭的烟头,那缭绕的烟雾都从房顶被吸走。零乱的白发苍显衰老,手上的青筋根根暴露。他身体不同部位都用纱布裹着,擦破皮的地方都以结痂,胳膊和腿都用石膏纱布固定的,倒像个木乃伊。他斜斜的靠在被辱上,用低沉的语言和我们打着招呼。但眼睛不由得又端详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媳妇,秀丽端庄,明眸皓齿,雪肤花貌。而老杨长得有点科幻,从外表上确实不及他媳妇的娇美。他也看到我很诧异!开玩笑说:“我长得有点违章了,没吓倒你吧?”我忙说:“没有,没有,主要是你媳妇太漂亮了!”“是的!“他肯定地说,“我是又老又丑又古怪的人……唉……”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咽到肚里,好像用这缕烟雾将满肚子的苦水带出来似的……他忧心忡忡地讲述,从小家贫,姊妹六个,他排行老四,没上什么学,十六岁经人介绍认识邻村逃荒出来漂亮姑娘,十七岁年初结婚,年尾有了大姑娘。那时候条件都很艰苦,少吃没穿。家家过得都很清贫。那个时候人都很落后,地里一年的收入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所以他就偷偷的贩一些贩袜子手绢针头线脑。就因为这些,他也没少挨村里批斗。说他是,投机倒把,不务实!
改革开放后,他就包点小工,种树卖树苗,日子就这样日见光彩,风声水起了。条件好了,他又要了二姑娘。这时候他承揽好多的大工程,长年奔波在外,一年回家也住不了多长时间。媳妇就怀疑他在外面有染,一回来就吵,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犟,意见总有分歧。有时候,就因为一个目光,一句玩笑,就能恶语伤人,甚至出手相向……接着就是媳妇的出走,几个月不归……
一开始,我总是找人寻找,好话也没少说。说到这,老杨的眼睛里犯起湿润。他自责地说:“我不是个好男人,不是个好丈夫。”他还说,他非常爱他媳妇,媳妇长得漂亮,也很聪明,两姑娘都随媳妇,学习都很优秀。说到这,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放出了光亮。他不想让孩子没了母爱,只要她不往外跑,他都能容忍她。所以他在外面努力打拼,多多挣钱,也没少贴补她娘家人。他无数次的忍让纵容她,不顾一切的去爱她。造就了她跋扈的性格越来越重。因为他常年在外,胃病很重,腰椎间盘突出,有时候疼得连路也走不了。但媳妇说毛病是装的,在家为了监视她……老杨说着眼圈红啦。他说:“我如果是那样的话,根本不用那样打拼……”刚成家那会儿,为了给妻子买件像样的衣服,他挑着货担走牧区卖东西,有时候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上了,为了省钱,他从不住店。遇到人家他还可以住个热炕,如果没有人家,他只能住烂墙破院或庙里。他的病都是那个时候带下的……
我不由得为这个丑男人伸出大拇指!现在有多少男人能为家这样拼命?这样付出?这样担当?
他说,他已经厌倦了那种漂泊的生活,他想让这颗流浪的心回到港湾,让疲惫的身躯得到修养,他希望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他希望过老婆娃娃热炕头的生活”。现在孩子们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只剩下他和媳妇了。现在相伴之人也弃他而去,爱巢也摇摇欲坠。他自责地又说:“我不是个好男人,我不是个好丈夫”!眼泪顺着他眼角的皱纹流了下来……
他又点着一根烟,深深地吸出了火苗。我想他将肚里怨气点着,向外发泄!
他说,媳妇太绝情,他为她付出多少她都不感动。还胡说八道,造谣生事。每次他一要病了,她总要和他吵架,离开家。她从不为自己的过失而内疚。她只把他当成挣钱的工具,他就是再苦再累,她都不会心动。她只重重她穿名牌,带钻戒,开豪车,别的什么都无所谓。老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痛中的无奈让这个七尺男儿声泪聚下。
他说:“真的羡慕别人,一家人出去旅游,散心。”老杨的烟一根接一根的在燃烧,那满腔的怨恨,随着这缕缕的烟雾泛滥漫延……
他说,他将一生都奉献给家,没有半点悔恨,也无半点怨言。他有时候嘴上逞强,实际心里非常脆弱。他总是在孤独寂寞中度过……瞬间,他的泪又湿了一片。
这次的矛盾,就是因为他腰疼病犯了,他让媳妇开车带他上医院看病。回来时媳妇抱怨他,说:“整天就是病,坐下还得人侍候,真是麻烦死了!”他也没控制住怒气,就回了她几句。。她又恼了!快到家了,到了小树林跟前,我让她停车,一是想让我俩都平平气,二我也是想看看树,别让羊把皮啃了。
“我下车在前面走,也没注意她。没想到她开车撞向我……”
老杨哽咽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由于车速过快,车把老杨撞飞以后,自已也卡到树中间,动弹不得。
他还在自言,也许是她没把握好方向,也是让我气糊涂了……
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他都不追究了……
三根肋骨断,胳膊断,腿断,他都不觉得疼。他的心是最痛的,已经成散碎状态,无法修补了……
老杨的泪就像秋季的雨帘,没有停的迹象。我的心似深秋的霜冻,又冰人凉……他抽泣地哽咽,在场的人无不心酸落泪。我想安慰他几句,但嘴好像灌了铅,笨拙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脑子里灌的全是水,连一句安慰的词都没有……我好像被掏空一样,像根棒槌杵着。
这个外表强悍的汉子,从开始诉说,烟没停,泪没停……可见他伤心至极啊!
走出老杨家,我心情非常沉闷,也非常疼痛。
我不想评论谁对谁错,也没有资格去评论任何人的对错。我只想说,无论我们的脚踏上哪片土地,身在何处,经历了怎样的不堪,遇到怎样的风景,心里总有一个港湾让你停泊休息。家就像沙漠中的绿洲,是最温馨的陪伴。因为有家,才能有前进的动力。因为有了牵挂,才能有真心的陪伴。
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两个人相遇了,相识了,也相爱了,那真是缘分,前世多少次的顿足回眸,才换来今生的相爱,两人由陌路走向相识,走向相知,走向相爱,走向灵魂与肉体的完美结合,并且有了爱情的结晶。真是三生的造化,五世的修行啊!应该好好珍惜!就是再怨恨,再不可饶怒,也不能置人死地……大不过分道扬镖于结这段孽缘!
看着美丽的风景,想着心与家的距离,心中那份久违的亲情游然而生,每个温馨的话题总是从家开始,亲人的牵挂,平安的祈盼,给你力量,让你从黑暗走向黎明奔向世界……
就在我们离开他家的第三天,他朋友微我说:“老杨一个人走了,说是出去冷静冷静……”
他可能是出去疗伤去了,我也希望他重新认识一下自己,包括他的婚姻。也希望他能找到他依赖的风景……不再伤心,不再疲累,潇潇洒洒地活着。以后的以后,不再这样盲目地付出,纵然再喜欢也不要卑微到尘土。希望他将这片记忆搁浅,从苦痛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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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俊,内蒙古人,作品散见《中国爱情诗典》、《中国亲情诗典》等,对生活执着热爱,对文学矢志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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