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山海关大战，救了李自成，灭了明帝国
将军蒙尘，忠勇双全汤恩伯（中）
中国的事情，总会在出人意料的时候，拐弯。比如，李自成去北京运气非常不好。当时中国北方没有斯大林，只有多尔衮。以及多尔衮控制下的蒙古、朝鲜。
在战略态势下，李自成面临的局势，就像民国抗战结束，大摇大摆进入东北的国军所遇到的局势。
北京，对于李自成来说，就是1946年的蒋先生派遣重兵进驻的东三省。华东、华中尚且糜烂，却举精锐血本押注险地，这是战略决策的最大失误。
1629年开始，新崛起的满清帝国已经对明帝国北京及京畿造成巨大威胁。到了李自成进入北京前夕，这种威胁更是到了峰值。
李自成之所以攻取北京，或者攻取北京尚敢进军山海关，非常容易判断当时的李自成，根本就没有注意崛起的满清，忽视了满清对明帝国已经不再是潜在，而是随时致命的威胁。
正是李自成缺乏战略眼光，不能发现满清帝国致命威胁，才导致惨败后，担负了满洲帝国入侵明帝国的“带路党”。
满洲早期对明帝国发起的灭国大战，最早的借口，是为“明崇祯帝报仇”，随后，几乎所有战争都发生在河北、河南、山西、陕西等区域。
李自成溃兵闻风逃窜，满洲军便尾随前进，一路攻城略地。如此低成本打胜仗，很快，便粗定由华北到西北的北部中国。
明帝国之所以速亡，李自成溃兵之功劳，不在满清八旗精锐之下。
姚雪垠老先生在长篇小说《李自成》里，对李自成败走北京的描叙，多对李自成兵败惋惜，少有战略性分析。老先生认为，不是吴三桂出卖山海关，李自成应该不会大败。
更多人们认为，李自成进北京快速腐败，再加上吴三桂出卖山海关，这才导致了李自成在山海关会战惨败。就此，满清帝国从容入关，最后灭亡了整个明帝国。
山海关不失，则李自成不败，中国历史必然就此改写——其实是美妙的误会。
就当时战略而言，无论崇祯，或者李自成，都陷入了对抗迅速崛起的满清帝国战略攻击的无解死局。
1644年满清帝国八旗精锐和李自成主力爆发山海关会战之前，满清帝国对明帝国京畿多次进行大规模长途奔袭。
这些奔袭，就像巨斧伐树。一次又一次撼动本不会倒下的中国。李自成大军在山海关，不过是满清若干次巨斧伐树的最后一次。最终，树倒下了，明帝国天下也亡了。
1629年，皇太极亲率大军由热河进军，破长城大安口、龙井关，一路所向披靡，占遵化陷蓟州，直到兵围北京。这次战事，是袁崇焕被杀的导火索。
由长城大安口、龙井关迂回到达北京之南，是满清帝国长途奔袭明帝国京畿根本的第一条战略路线。
由蒙古草原南下张家口，也是对明帝国京畿边防威胁巨大的路线。1632年，皇太极亲率精锐和蒙古盟军陈兵张家口，由此威压明帝国。
此外，在1636年，皇太极命阿济格统率满洲骑兵，袭破居庸关，出其不意兵临河北，一路与明军作战数十次，屡战屡胜，最后，俘获人畜十几万，大摇大摆经冷口关出长城回军。
这是满洲帝国攻击明帝国的第二条战略路线。
当两国军力出现差距，优势一方开辟第二进军路线，就可以通过战略迂回，逼迫对手分散兵力，进而扩大自己战略优势。
正是这位阿济格，在后来对李自成的连续作战中，连战连胜，擒杀了李自成麾下最重要将领刘宗敏、军师宋献策。
第二条攻击路线的出现，满清和明战略态势已经出现了难以收拾的局面。
雪上加霜。次年，多尔衮由青山关入关，岳托由墙子岭入关，分进合击明帝国京畿腹地。再次打出了满清帝国灭亡明帝国的第三、第四条攻击路线。
明帝国唯一与满洲兵野战的名将卢象升，在率军巨鹿迎击清军，兵败阵亡。
与袁崇焕、熊廷弼齐名的名将孙承宗，组织家乡义兵抵抗，也城破殉国。
这时，明帝国对满洲帝国的多路奔袭，全无有效战略抵御。满洲军甚至一度攻至山东省府济南，掳男女50余万和大量牲畜、财物，然后，大摇大摆出青山关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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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明帝国分寸大乱。这一年明帝国若干军政决策糊涂而混乱。
在满洲帝国对明帝国攻略出现四个以上攻击路线后，以明成祖制定的“天子戍边”国策依然不可动摇。
明崇祯帝急调本在内陆剿匪的洪承畴、孙传庭等部前往辽东，在千疮百孔中，依然信心满满，希望明帝国可以大兵团前出防御，化解之前危机。
这些莽撞的决策，看似好看，提振国威，实际上却累加了明帝国战略风险。满洲帝国既然可以多路长途奔袭，数次打破明帝国京畿国防要地，那么，他们更可以分路进击孤军前出的洪承畴军团。
终于，在松山会战前夕，洪承畴军团已被满清帝国分路合击，无论进退，必将毫无悬念被彻底打垮。
反而，洪承畴压制下的李自成，却在一败涂地后得以残喘，不仅抓紧时间娶妻生子，更在最后东山再起，打进北京，逼死崇祯。
满洲帝国的强势还在加强。到1642年，李自成打进北京前两年，满清帝国取得了对明帝国终极大会战松山会战的大胜。
至此，满清对明跨境长途奔袭作战，就到随心随意，为所欲为地步。
这年，阿巴泰率军从墙子岭入关，长驱直入，打到山东兖州。开辟了第五条攻击明帝国的战略路线。
这次长途奔袭作战，明帝国几乎再无地方兵力做象征性抵抗。
阿巴泰沿途分兵袭击、攻陷了登州、莱州、莒州、临州、海州等重要城市，掳男女36万，掠得财富无数，最后，由墙子岭出关还师。
困坐在北京紫禁城的崇祯，之所以在李自成围城之前不做南迁南京设想，固然有其刚愎一面，可能更有不可言喻的苦衷。
就算崇祯躲避李自成锋芒南迁南京，满洲帝国随时可以多路入关，明帝国大局已经糜烂的现实，终究不可收拾。与其在崖山蹈海，还不如景山自缢。
正是糜烂的大局，让欢天喜地进入北京的李自成，犹如自掘坟墓。
李自成的智囊以牛金星、宋献策为首，均无对满清帝国可能的大规模入侵有任何提议。李自成军事将领也多以经略北京以南的山东、中原为主。
唯一向北前进的，仅降将唐通和随从，试图招降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
崇祯自缢，李自成入京，明帝国北方国防一片混乱。此刻，本来就军力占优，且有多条战略攻击路线规划的满洲帝国，肯定会就此出军。
"子女玉帛，尽供其用"和"斩门而入，掠金银妇女"的记载，说明李自成入京后，确实腐化迅速。但短短一月，腐化肯定不会削弱他的军队战力。反之，北京库存甲胄、弓箭、军火大量补给，李自成军队战力应该超过入京之前。
一声令下，空巢北上山海关，此刻，无论带队的李自成，以及行军整齐的军队，都显示出这支军队尚有大战决心。
1644年5月，山海关会战爆发，最初和吴三桂关宁铁骑交战，李自成和重要将领亲自督战，他的军队虽然素质不如关宁铁骑，人数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但是死伤屡屡却鏖战不息。
可见，当时李自成的军队，也并非完全的被腐败削弱战力的乌合之众。
激战多日，作为明帝国为数不多的百战名将，吴三桂既明白当时满清帝国对明帝国北方国防破局的不可逆大势，也明白和李自成死战之后，将面临满清大军由多条战略攻击线路包抄的危险。
山海关下，鹤蚌相争，已是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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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和刘宗敏到底有没有霸占陈圆圆，扣吴三桂一顶大绿帽，让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继而降清，这是文人留下的历史“文化”课题。
当李自成这只没眼光的鹤，狠命和执着叮住吴三桂这只蚌，那么，吴三桂就明白，一直觊觎对明帝国北方实施多路战略攻击的满清帝国，随时都可能以渔翁姿态出现。
崇祯自缢，客观上，在尚无家国理念的时代，吴三桂确实也犯不上为李自成去搞个“鱼死网破”。
于是，吴三桂顺利和满洲军统帅多尔衮达成协议，满洲军进入山海关次日，英亲王阿济格正白旗、豫亲王多铎镶白旗铁骑，就出现在山海关一片石战场。
很快，李自成主力就被击溃。相比明帝国北方国防精锐关宁铁骑，李自成军队更是不如。半天激战，李自成多位重要将领被斩杀，全军溃败。
而山海关会战中，多尔衮统率的满清军主力，根本没有进入交战。
早在李自成出兵山海关，满清帝国即实施了“黄雀行动”。得悉崇祯自缢，多尔衮即采纳洪承畴建议，其对京畿战略攻击路线，不是山海关，而是经蓟州、密云等，迂回包抄北京。
满洲军空巢南进，动作迅速，其战略目的无疑就是把李自成重兵包围北京附近，利用华北平原展开机动作战，全歼李自成集团。
这次满清大军入关，一旦对李自成集团形成包围，截断李自成西退后路。那么，和之前满清多次入关态势不同。北京人心不稳，李自成外无援军，内却粮草，勤王军队，存在相当的全军覆没危险。
多尔衮出征数日，直到山海关会战爆发前夕，因为吴三桂乞降，这才中途改变路线，挥戈山海关。无形之中，也给李自成西退留了一个门缝。
多尔衮以阿济格正白旗、豫亲王多铎镶白旗精锐为前锋，并命令随后辎重运输的红衣大炮转向运往山海关。
目睹满清大军、蒙古军队、朝鲜军队以及汉人军队，一路络绎不绝赶往山海关。一位随军朝鲜官员在眺望城下的李自成军队，不由喟叹“胡兵似倍于流贼”。
当时，李自成倾巢出动，战兵不下8万，劳工不下4万，合计应该在10万上下。仅仅半日激战，李自成大军灰飞烟灭——而满清主力尚在往山海关机动、集结之中。
可想，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是一个华丽的借口。
作为一方面战略主将，吴三桂在多尔衮迂回奔袭北京以南的战略行军中，数日之后，精确找到了多尔衮乞降，便是出于他对当时战略局势的判断。
鹤蚌相争，吴三桂绝不会甘心当蚌。
假设，李自成不出兵山海关，吴三桂可能坐观其变，不会急于降清。而当李自成攻击山海关，造成事实上的北京城防空虚后，吴三桂就必然要快速做出选择。
是降多尔衮，或者降李自成。
以阿济格正白旗、豫亲王多铎镶白旗两旗精锐，汇同吴三桂关宁铁骑，就在半日击溃李自成主力，由此可见，满清大军、蒙古军队、朝鲜军队以及汉人军队组成的大军，在当时完全可以在吴三桂不降的情况下，发起对北京京畿的多路战略攻击。
无论降李自成，或者与李自成死战，在满洲军分路战略迂回攻击下，吴三桂和李自成都要遭遇一锅烩的危险。
吴三桂最终选择了降清。李自成大败之后，也就在多尔衮留的门缝，一路向西，逃亡西安。
当时的满清大军，和后来日军类似。但更幸运。
经过山海关会战后，李自成各部军心彻底瓦解，一路风声鹤唳，溃不成军。满清大军就此尾击李自成，轻松占领河北、山东、河南之后，再跟随向西，以极小成本，轻松攻占山西、陕西。
再次得到了巨大的对南明的战略优势。而在这时，李自成却突然由他溃乱的大军里消失。一说，他被农民用锄头砸死，一说，他出家当了和尚。
总之，相比他险些被多尔衮包围在北京附近，全军覆灭的结果来说，他多活了数年，并且可能继续活了下去。
而明帝国，却再无回天之力。
在很短时间，很小成本占据战略优势之后，满清大军由秦岭攻击四川，由河南攻击湖北，由山东攻击江南，各路反清复明，除却郑成功退守台湾，其余几乎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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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军系列连载中：
第一次远征军《中国远征军，出战国门》，《临危赴难》，血战同古（上），血战同古（中）血战同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