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行

行不可不孰。不孰,如赴深谿,虽悔无及。君子计行虑义,小人计行其利,乃不利。有知不利之利者,则可与言理矣。

行动不可不深思熟虑。不深思熟虑,就会像奔向深谷,即使后悔也来不及。君子谋划行动时考虑道义,小人谋划行动时求利益,结果反而不利。假如有人懂得不谋求利益实际上就包含着利益,那么就可以跟他谈论道义了。

荆平王有臣曰费无忌,害太子建,欲去之。

楚平王有个臣子叫费无忌,嫉恨太子建,想除掉他。

楚平王(?―公元前516年),芈姓,熊氏,名弃疾,继位后改名居,又称陈公、蔡公,是楚共王幼子,楚灵王弟,春秋时期楚国国君,公元前528年―公元前516年在位。

费无极,亦作费无忌,吴郡吴兴(今浙江吴兴)。春秋末年楚国佞臣。

王为建取妻于秦而美,无忌劝王夺。

平王为太子建从秦国娶了个妻子,长得很美,费无忌就鼓动平王强占为己有。

王已夺之,而疏太子。

平王强占这个女子以后,就疏远了太子。

无忌说王曰:“晋之霸也,近于诸夏;而荆僻也,故不能与争。不若大城城父而置太子焉,以求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

费无忌又劝平王说:“晋国称霸,是因为靠近华夏各国,而楚国地域偏远,所以不能同晋国争霸。不如大建城父,把太子安置在那里,以谋求北方各国的尊奉,您自己收取南方各国这样就能得到天下了。”

王说,使太子居于城父。

平王很高兴,使太子居住在城父。

居一年,乃恶之曰:“建与连尹将以方城外反。”

过了一年,费无忌又诋毁太子建说:“太子建和连尹伍奢将凭借方城以外作乱。”

王曰:“已为我子矣,又尚奚求?”

平王说。“他已经做了我的太子了,还谋求什么?”

对曰:“以妻事怨,且自以为犹宋也。齐晋又辅之。将以害荆,其事已集矣。”

费无忌回答说。“他固为娶妻的事怨恨您,而且自以为就像宋国这样的独立小国一样。齐国和晋国又帮助他。他将要以此危害楚国,事情肯定要成功了。”

王信之,使执连尹,太子建出奔。

平王相信了费无忌的话,派人逮捕了连尹伍奢。太子建出逃到国外。

伍奢(?―公元前522年),楚国椒邑(今安徽省阜南县)人,生于楚国乾溪(今安徽省利辛县),楚庄王时重臣伍举之子(一说伍举之后),伍子胥的父亲,春秋后期楚国大夫,楚平王时担任太子太傅。

左尹郄宛,国人说之。无忌又欲杀之。

左尹郄宛很得国人爱戴,费无忌又想杀掉郄宛。

令尹,是楚国在春秋战国时代的最高官衔,是掌握政治事务,发号施令的最高官,其执掌一国之国柄,身处上位,以率下民,对内主持国事,对外主持战争,总揽军政大权于一身。令尹主要由楚国贵族当中的贤能来担任,且多为芈姓(熊氏、若敖氏、薳氏、屈氏、昭氏、景氏、彭氏)之族,亦有少数外姓之人为令尹(吴起、黄歇、李园),实不多见。

谓令尹子常曰:“郄宛欲饮令尹酒。”

他对令尹子常说:“郄宛想请令尹您喝酒。”

又谓郄宛曰:“令尹欲饮酒于子之家。”

又对郄宛说:“令尹想到你家来喝酒。”

郄宛曰:“我贱人也,不足以辱令尹。令尹必来辱,我且何以给待之?”

郄宛说:“我是个卑贱的人,不值得令尹光临。假如令尹一定屈尊光临,我该拿什么酬报他、招待他呢?”

无忌曰:“令尹好甲兵,子出而寘之门,令尹至,必观之已,因以为酬。”

费无忌说。“令尹喜欢铠甲兵器,你把这些东西搬出来放在门口,令尹来了一定会观赏它们,你就乘势把这些东西作为礼物进献给他。”

及飨日,惟门左右而寘甲兵焉。

等到宴享这天,郄宛把门口两旁用帷幕遮起来,把铠甲兵器放在里边。

无忌因谓令尹曰:“吾几祸令尹。郄宛将杀令尹,甲在门矣。”

费无忌于是对令尹说。“我差一点害了您。郄宛想杀您,已经把铠甲兵器藏在门口了。”

令尹使人视之,信。遂攻郄宛,杀之。

令尹派人去察看,真是这样。于是派兵进攻郄宛,杀死了他。

国人大怨,进胙者莫不非令尹。

国人非常痛恨令尹,卿大夫没有一个人不指责他。

沈尹戍谓令尹曰:“夫无忌,荆之谗人也。亡夫太子建,杀连尹奢,屏王之耳目。今令尹又用之杀众不辜,以兴大谤,患几及令尹。”

沈尹戍对令尹说;“费无忌是楚国的谗谀小人,使太子建出亡,连尹伍奢被杀,掩蔽国君的耳目。现在您又听信他的话杀害无辜的人们,从而招致了各种严厉的指责,祸害很快就会来到您身上。”

令尹子常曰:“是吾罪也,敢不良图?”

令尹子常说;“这是我的罪过,怎么敢不好好地想法对付呢?”

乃杀费无忌,尽灭其族,以说其国。

于是就杀死了费无忌,并把他的宗族全部诛灭,用此取悦于国人。

动而不论其义,知害人而不知人害己也,以灭其族,费无忌之谓乎!

做事情不讲道义,只知道害别人却不知道别人也会害自己致使宗族被诛灭,指的就是费无忌吧!

崔杼与庆封谋杀齐庄公。

崔杼和庆封合谋杀死了齐庄公。

崔杼(?-公元前546年),姜姓,崔氏,名杼,谥武,又称崔子、崔武子,春秋时期齐国大夫,齐丁公的后代,后为齐国执政。灵公时曾率军伐郑、秦、鲁、莒等国。灵公病危,迎立故太子吕光(齐庄公),杀太傅高厚,他在齐执政二十多年,当国秉政,骄横异常,先后立庄公、景公,在朝大肆杀戮,使齐国政局动荡。

庆封(?-前538年),姜姓,庆氏,字子家,又字季,春秋时齐国大夫,庆克之子。

庄公死,更立景公,崔杼相之。

庄公死后,二人另立景公为君,由崔杼给他做相。

吕购,齐国第十二代国君,齐文公之孙,齐成公之子。他同时是周宣王的岳父,周幽王的亲外公。他还是晋穆侯的妻子齐姜的父亲,晋文侯和曲沃桓叔的外公。吕购死后谥号为'庄',由于齐国有两个庄公,被后世称为齐前庄公。

齐景公(?~公元前490年),姜姓,吕氏,名杵臼,齐灵公之子,齐庄公之弟,春秋时期齐国君主。他的大臣中早期的相国有崔杼庆封,后有相国晏婴、司马穰苴以及梁丘据等人。

庆封又欲杀崔杼而代之相。

庆封又想杀掉崔杼,自己代他为相。

于是崔杼之子,令之争后。

于是就挑拨崔杼的儿子们,让他们争夺做后嗣的资格。

崔杼之子相与私闀。崔杼往见庆封而告之。

崔杼的儿子们私自争斗起来。崔杼去见庆封,告诉他这件事。

庆封谓崔杼曰:“且留,吾将兴甲以杀之。”

庆封对崔杼说:“你姑且留在这里,我将派兵去把他们杀掉。”

因令卢满嫳兴甲以诛之。

于是派了卢满嫳起兵去诛杀他们。

尽杀崔杼之妻子及枝属,烧其室屋,报崔杼曰:“吾已诛之矣。”

卢满嫳把崔杼的妻儿老小以及宗族亲属全部杀光,烧了他的房屋住宅,回报崔杼说:“我已经把他们杀死了。”

崔杼归,无归,因而自绞也。

崔杼回去,已经无家可归,因而自缢而死。

庆封相景公,景公苦之。

庆封做了齐景公的相,景公深以为苦。

庆封出猎,景公与陈无宇、公孙灶、公孙虿诛封。

庆封外出打猎,景公乘机与陈无宇、公孙灶、公孙虿起兵讨伐庆封。

庆封以其属斗,不胜,走如鲁。

庆封率领自己的家丁同景公交战,未能取胜,就逃到鲁国。

齐人以为让,又去鲁而如吴,王予之朱方。

齐国就这件事责备鲁国。庆封又离开鲁国去吴国,吴王把朱方邑封给了他。

荆灵王闻之,率诸侯以攻吴,围朱方,拔之。

灵王听说了,就率领诸侯进攻吴国,包围朱方,攻占了它。

得庆封,负之斧质,以徇于诸侯军,因令其呼之曰:“毋或如齐庆封,弑其君而弱其孤,以亡其大夫。”乃杀之。

楚灵王俘获了庆封,让他背着斧质在诸侯军中游行示众,并让他喊道:“不要像齐国庆封那样,杀害他的君主,欺凌丧父的新君,强迫大夫盟誓!”然后才杀死了他。

黄帝之贵而死,尧舜之贤而死,孟贲之勇而死,人固皆死,若庆封者,可谓重死矣。

黄帝那样尊贵,最后也要死亡,尧舜那样贤圣,最后也要死亡,孟贲那样勇武,最后也要死亡,人本来都要死亡,但像庆封这样的人,受尽凌辱而死,可以说是死而又死了。

身为僇,支属不可以完,行忮之故也。

自己被杀,宗族亲属也不能保全,这是嫉妒别人的缘故。

凡乱人之动也,其始相助,后必相恶。为义者则不然,始而相与,久而相信,卒而相亲,后世以为法程。

太凡邪恶的小人做事,开始的时候互相帮忙,而到后来一定互相憎恶。坚守道义的人却不是这样。他们开始时互相帮助,时间越长越互相信任,最后更是互相亲近。后代把这种做法当作准则。

——选自《吕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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