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热播剧《我的前半生》看“国产都市女性成长题材剧”的罪与诚
网视导读:7月4日,《我的前半生》首播,从目前的播出成绩来看,这部剧确实受到了一批观众的拥趸。作为电视剧,《我的前半生》算是好看,以上海繁华的大都市为背景、围绕的还是反击“小三”的敏感话题,更有马伊琍久违地、以上海小女人的面貌出演女主,展现蜕变。只是,作为一部鼓励女性独立的职场剧,《我的前半生》比起亦舒的小说实在是力不从心,或者可以说,国产都市女性成长题材剧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我的前半生》在一众古装剧和青春偶像剧中显得有些“骨骼清奇”,虽然从开播第二天收视率破1、第四天登陆收视榜榜首、豆瓣评分7.4分的数据来看,或许《我的前半生》可以成长为一部现象级作品。但是家长里短的故事本质早已脱离香港言情师太亦舒原作中的女性精神,一开播就陷入了书粉对其的骂声中。
35岁的罗子君,全职太太已做到资深。若不是丈夫突然提出离婚,她就打算这样四体不勤地过下去。毫无工作经验的中年弃妇闯入社会,还拖个孩子,子君的人生从安逸跌至谷底。生活给子君扒了层皮,却也逼出了骨气,前半生轰然逝去,后半生脱胎换骨开始。
在《我的前半生》中,两位男女主人公分别名为子君和俊生,这两个名字最早出现在鲁迅先生的小说《伤逝》中,讲述了追求个性解放和自由爱情的子君和涓生两个年轻人在封建的时代背景下依然走向“一伤一逝”的悲剧爱情故事。反映了个人和社会的冲突,离开整个社会的解放,个性的独立和婚姻的自主是无法实现的,鲁迅借《伤逝》发出那个时代反封建的最高呼喊:自由的婚姻不是终极目的,人格的独立与自由才是。
在上世纪80年代的香港,亦舒重新撰写了这个故事。同样是被婚姻抛弃,子君不再是《伤逝》中的悲惨结局,而是在闺蜜唐晶的帮助下重新站立,找回自己,收获新的爱情与生活。
35年过去了,子君的故事重新上演。电视剧版的《我的前半生》将故事背景设置在了2017年的上海,不再是那个吃人的封建时代、也不是那个迷茫而需要逃离的香港岛、这里的上海和平、繁华,还有创作者们据理力争的女性独立。
只是,《我的前半生》缺少与社会思维的斗争,与家庭权力的周旋,却平添了国产都市剧最喜爱的对市井的描画,才能让“妈妈们”一类的观众感同身受,获得在文化生活中的发言权。
所以,《我的前半生》中马伊琍饰演的罗子君操着一口上海弄堂小女人的口音,虽然依旧是被丈夫陈俊生(雷佳音饰)圈养的“金丝雀”,但剧版的子君已经学会了市井大妈那套提防年轻小姑娘的驭夫之术,翻看丈夫的手机,托朋友调查老公身边的年轻女性,但当丈夫真正的出轨对象凌玲(吴越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浑然不觉,还当对方是姐妹。
尴尬一:用不厌的那些套路
“国产都市女性成长题材”的剧集之所以显得有些尴尬,是因为都市剧都拍成了家庭剧,女性成长都拍成了“驭夫秘笈”,在《我的前半生》中都有着代表性的体现。
1、是天真女子,不令人生厌
亦舒的原作中,子君在面对婚姻大势已去,会对自己说出“不必哭,我会争气,我会站起来”,这个小女人也有着顶天立地的骨气,还保留着把控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点尊严,纯真之面跃然纸上,读者自然会心疼子君将要经历的浴火重生。而剧版的子君只是一个穿着鲜亮颜色衣服、时时发嗲撒娇、在丈夫公司对年轻女同事发难,被羞辱没教养时说出“等你到了我的境地,你就会明白对于婚姻和家庭而言,教养不值一提”的小女人。
或是在挽留丈夫的时候穿出不合适的少女粉套装问“好看吗?”。同样是“金丝雀”,马伊琍的子君的确让人相信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会磨灭对自我的最后一点尊严。
2、最出彩的,亦是俗不可耐
时光流逝,35年过去了,亦舒小说中女性的傲骨软了下来,女性的独立在哪一个时代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装点,这在男权社会中自有“规律”可循:即使木讷天真的美人学会了市井大妈防小三的套路,却依旧躲不过丈夫出轨寻求新鲜感的事实,就像剧里唐晶说的“这是人心所向”。
虽然电视剧版有意讨论婚姻中男女扮演的角色关系以及独立女性是否真的快乐,然而“做人最要紧是姿态要好看”的主旨是写给都市新女性的,难以给《我的前半生》观众共鸣。所以,最出彩的角色不是像穿了别人衣服的马伊琍,而是看到姐夫出轨,却默不作声的妹妹子群;是把女婿当做长期饭票、顺走女儿的包包和披肩,教育小女儿这才是婚姻典范的妈妈“珍珠”。
《我的前半生》完全推翻了原著的冷静、理智、悲观,减弱了亦舒对男性刻薄辛辣的评判,它告诉观众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好妻子才不会被丈夫抛弃,都市女性的体面全线崩塌,和亦舒想表达的南辕北辙。
尴尬二:永远错位的女主角
“国产都市女性成长题材”的剧集之所以尴尬,还因为永远都选错的女主角。不仅是《我的前半生》的女主马伊琍、近年各大大小小的电视剧中,女主的市井之气简直要溢屏而出。
1、不是白月光,而是米饭粒的马伊琍
马伊琍不是没演技,也不是没有独立气质,如果看过《奋斗》,就会惊叹马伊琍把夏琳这一独立女性诠释的如此活灵活现。
但是作为独立女性,马伊琍的荧幕形象更偏向坦率、坚硬,与亦舒表达的女性要清冷、拿腔调相差甚远。因为马伊俐的表演风格,观众们都以为她是一个北方演员,虽然本人出生在上海,但始终和公众印象中的“上海女性”存在偏差,导致剧中常说“呀”这样的语气词让人跳戏,这是张爱玲笔下的白流苏、王安忆笔下的王琦瑶的气质,却实在不像是马伊琍能讲出的话。
所以,上海男人的初恋可以是杜鹃(详见徐峥导演的《港囧》)或者是俞飞鸿,但总不可能是马伊琍。更何况在面对文章出轨后的发言“恋爱虽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彻底树立起一个知大局的女性形象,这些隐忍与牺牲和亦舒笔下那些输人不输阵的女主角相差甚远。
2、选对女主也没用
国产剧是拍不出真正生于斯、长于斯的都市独立女性的。哪怕我们也有徐静蕾、柯蓝这样保持着距离感的女演员,也不会赋予她们一个独立女性真正该有的结局,哪怕是气质出尘脱俗的“惊鸿仙子”俞飞鸿在《大丈夫》中也要饰演一个被婚姻辜负、放弃爱情重拾旧爱的角色。
中国社会奉行已久的人情味、烟火气是不允许一个女人通过表演清冷、陌生、自我的角色来破坏的。一旦抽离了独立女性的狠劲儿,那种清冷与天真就会显得有些刻薄和痴傻,无论多么立意深远的都市女性题材电视剧都容易滑向二十一世纪狗血玛丽苏的边缘,更有甚者滑向婆媳剧的深渊。
相较于鲁迅的思考,我们其实是退步的。在2017年,我们的影视剧竟然还在与反封建做斗争,哪怕是清朝的《红楼梦》都已经表达了个性解放、追求爱情和婚姻自由的苗头,五四时期的知识分子们将其更向前推动——塑造自我、创造独立生活,而如今我们竟然还在讲如何与婚姻斗智斗勇,根本没有关注独立女性自主选择人生的任何事,在这样的倒退下产生了令人感到尴尬的《我的前半生》就可以理解了。
社会环境对于艺术角色的塑造有着巨大影响,我们的确不能太苛责了。
当下,女性的社会地位有了很大提升,观众也不太会费尽心思的思考独立人格的意义,相较于鲁迅写《伤逝》的封建社会、亦舒写小说的80年代香港,如今的上海风平浪静、和平富足,电视剧恰如其分地把女主变成了有烟火气的上海小市民,把故事编得温情了许多,而观众们会喜欢这样的故事。
发生在2017年上海的罗子君身上的故事虽然有点“狗血”,但也算真实,真实地诉说了全职太太们无处可说的心事,并把磨难一笔带过,给了这些太太们摆脱婚姻、迎来新生活一点信心。而这些是像1949年生于大陆,迁居香港又移民加拿大,后回至香港生活的亦舒一样充满漂泊感的女性难能体会的。
所以像罗子君这样的太太们不会用距离感隔断对于漂泊的不安定,她们更接地气,深深扎根于自己脚下的土壤,不曾有一丝离去的心情,她们没有那么敏感、没有那么独立,随环境而动,电视剧也算合理地展现了当代上海家庭女性的成长经历。
当电视剧把时代背景放到了2017年的上海,主角们都没有了这种处于殖民时期的淡淡焦虑感,和不服命运被时代摆弄的自尊感。这个时候讨论家庭妇女的单纯不谙世事和女性独立的迫切性就不那么感同身受了。
为了维持剧集的可看性,家庭婆妈的狗血情节就有了用武之地,也不要因为原著的影响而过于拔高这部剧的立意。所以,和《辣妈正传》一样,我们还是能体会到孙俪、马伊琍这两个中国社会最具代表性的女性荧幕形象在生活的泥潭中一步步精心策划自己未来的畅快淋漓,巧的是,两部剧是由同一个幕后班底制作。
总之,《我的前半生》不算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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