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七十二》冬来忆红薯
立冬已有些时日了,南国尚未下雪。窗外的小鸟怯怯的飞鸣,似乎唯恐动了空气中的寒。近两日降温了,清凉的感觉熟悉而不陌生,又仿佛像去年,或前世岁月里与生俱来的约定,世人的身躯与呼吸悄然的依上冬天的滋味。南国就是这么些青石乌巷横渡着与春花秋月迥然的气韵。天气一冷,四周的视野,心中的知觉倏尔浓缩起来,有时觉得冬天的氛围像一个半拱门,门洞里很温馨,思念,忏悔,惆怅与惋惜,都在静静的交付着它们的过往。
寒风呼呼,添了些稳重,嗅觉里多了份暖和,过年的韵味开始有那么点香气了。趁着天寒,有天午后嚼了一块乡里亲戚送来的红薯片子。红薯片子是生的,没炒熟,可是我很欢喜吃,冬天时放嘴巴里一嚼,红薯的汁和它原本绿色的色泽都在我牙齿的咀嚼中,仔仔细细欢欢喜喜的绕着。红薯片子是长方形的,从它的宽度下口,然后细嚼慢咽的扯着它入口,其中的甜味儿犹如故乡故园里的风,徐徐的绕着红薯叶子和红薯地附近的篱笆门。红薯的生长和泥土紧密相连了,不相隔,互相牵连,却结着红皮肤的红薯。儿时吃生红薯带劲,清水一冲咬下去,白白胖胖的红薯迅疾与你相遇相依了。
市集上其实也有各种各样的红薯皮子,或山楂皮子,或酸枣皮子等,但其大多掺杂了酸枣皮,橘子皮以及香油等,大抵一般都比最原始的乡里红薯皮子不同。最正宗的红薯皮子是村里大婶奶奶们每逢过节过年时,将红薯煮熟然后搅拌成红薯泥,然后太阳天将红薯泥涂在门板上的被单上,晒干后再切成块,丝毫不添加任何的佐料。当客人来时,红薯皮子用清油炒熟后,小块三角形的红薯片片就成为了招待客人热情诚恳的上品了。当时每家每户可能从商店买来的纸包装的食品不太多,但橙黄色的熟红薯皮子还是常有的,但凡小孩玩耍会时常从口袋里掏出红薯片子吃,吃得脆脆的响,吃得童年的气味油光发亮。
说来也不大解,当年各家各户园子里几乎都种着红薯,但烤红薯是很少的,至少在故乡当地是不大见的,红薯片子一般炒着吃,还有就是红薯米饭,把红薯削皮后切成坨,放米饭里煮,煮熟后白米饭和青翠的红薯就黏在一起,仿佛是栀子花瓣的色泽般;还有红薯生吃的常见,用绳子将红薯串在一起,然后挂在家里家外的墙壁上的也常见,但烤着吃的就罕见了。不过现如今烤红薯市面上常见,吃上去却味道不同,红薯的香浓滋味渐渐的消失,而水的成分居多让红薯的囊肉散漫而没有弹性了。听人说这类烤红薯是先用水在锅子把红薯煮熟,然后再烤。难怪红薯的香味少些了,若是将生红薯直接烤,确实红薯的香味香气是难跑掉的,绝对是原汁原味的红薯香。
现如今红薯成为了一种抢手的粗粮,且它当年茂密的红薯叶子也现如今被高居到了餐桌上,我每每吃红薯叶子时就感觉这红薯叶子还是觉得有点不悦,不过红薯我还是挺中意它的姿态的。于是乡里亲戚送来的红薯片,纯粹的红薯,虽也与时俱进的蘸了些许的芝麻粒,不过还是挺像红薯的原身,于是空闲时,我就拿着长方形的生红薯片子嚼,嚼得有滋有味的,仿佛是到了当年的红薯地,找到那种童稚的感觉,暗地里其实知道自己是一种怀旧,是忆念当年那些纯真而美好的年纪,是不愿意长大,成熟,甚至是沧桑的年华。不过这亲戚家的生红薯片子好硬,货真价实的红薯汁冷却后,连在一起后就好像钢筋水泥,嘎嘣嘎嘣的在我的牙齿里外翻来覆去的嚼细致,有时嘴里嚼着红薯片子,而吞到心里的滋味就是一种当年的故念,一种油然而起的襁褓摇篮般的孩提意念,温暖,不含蓄而从未曾远离。
呵呵有时嚼着,就毫无意识的嚼不动了,原来是遇到了红薯皮子的碉堡,堡垒之域,于是横着咬,竖着咬,不断的调换红薯皮子的角度才将一小块生红薯皮子拿下来;然后美滋滋的细细的嚼着,嚼着生命里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时光风味。寒冬了,依上红薯皮子的暖,甜,又回了一次故里村庄!
湖南益阳 刘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