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的幸福

一树梨花的幸福

胥加山

四月天，梨花白，枝枝雪绒绒。

梨花下，鸡在鸣，狗在跃，邻人在取闹；母亲爬树摘梨花，父亲仰脸眉眼笑……

眼前的画面，犹如一幅庭院写真画定格在我的脑海中，美，艺术，情感交织着，令我流连忘返。

梨花年年开，场景年年在。而我因忙于生计，操劳与尘世，错过了一年年花期，却错不过年年父母送来的清脆甜汁的梨。

好在有心细的妻，抓住一年的花期，她和儿子回乡，给我带回一页她定名为“一树梨花的幸福”的相片，让我聊以自慰。

有许多次，妻劝我放弃点物欲，趁着梨花朵朵开的日子，回乡怡然自乐一次。可现实不容我有丝毫松懈，一次次用无奈的话语回绝了妻急盼的眼神，我匆匆离家的身影，只落下妻一声长长的叹息，她也唯有手捧那页梨花相片，直看得双眼湿润，感动盈心，才迸发一句——难道生活真的需要那么多吗？！用妻的话说，一树梨花足以让人幸福，不信试一次！然而，妻的一次次激将法没有浇灭我年轻好胜的心。

直到去年的冬天，岳父从花市上买回一枝光秃秃的腊梅枝，才引起我的好奇。每天拖着一身的疲倦回到家，看岳父母兴致盎然修理着那枝腊梅枝，他们像天气预报员准时地向我传输着关于腊梅的信息，今天腊梅枝活了，今天腊梅枝长粗了，今天腊梅枝孕朵了……一夜大雪过后的早晨，岳父推门又去庭院看他们的腊梅，这一看，令他像个孩童似的冲睡在床上的岳母大叫起来：“孩子妈，快来看，腊梅开了，一朵，两朵……鲜红的腊梅！”睡梦中的我也被惊醒。只见岳母披衣下床，直冲庭院。我怀着好奇的心情，隔窗而望，雪地里的一枝腊梅花枝，红得抢眼，艳得诱人，给雪白的庭院充满了生机和震撼。妻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后，静观着父母和鲜艳的腊梅，岳父牵着岳母的手，弯腰细数着腊梅的朵数和花瓣……突然，岳父轻摘一朵腊梅花，戴在了岳母的华白的头上，岳母像个含羞动情的少女，任随岳父为她插花梳理头发……这一幕，看得妻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她低声地告诉我，我妈最爱腊梅！那一刻，我的心猛然一颤，平时大大咧咧的岳父，真想不到，对岳母的爱竟如此细腻！我被岳父母一枝腊梅的幸福感动得双眼潮湿。

腊梅谢了，桃花红了，零星的梨花也白了，又见妻在翻看梨花相片，一激灵——梨花原是妻的最爱！

四月天，我抛开尘世一切的物欲和烦恼，陪妻和儿子一同回老家看院中的梨花，因为我也要让妻如岳母般幸福一次。

还未踏进院门，鸡鸣声，狗欢声，邻人的取笑声，声声入耳。一进院，才发现，母亲正站在梨树上，父亲仰着脸，伸着臂，用拐杖指点着母亲这枝上留有多少梨花，那枝上摘取多少梨花，或许母亲一时摘错了花，被父亲一奚落，反而激起母亲把满手的梨花砸向父亲仰起了脸，撩得邻人大笑。母亲像有意喧闹气氛，仍不放过父亲，已贫嘴起来，死老头，你有本事爬上树来教训我呀！父亲抹开一脸梨花，笑而不答，一脸幸福深情地嗅着残留在鼻尖的梨花瓣……

我和妻看得举步不前，而儿子早已亮开嗓门大声叫起“爷爷，奶奶”！，儿子的叫声，又撩起邻人的一阵哄笑……

鸡儿仍在啼，狗儿依然跃，邻人还在取闹，而梨树上，从未爬过树的妻，被我拉上了梨树，儿子骑在我的肩上，兴奋着，歌唱着，妻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她颤抖着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弯一枝最茂盛的梨花朝她面前靠……闭目深嗅梨花的脸，忽然我发现有两滴晶莹的泪珠。

片刻，我融身于一树梨花中，忘却了肩上儿子和树下父母、邻人的存在，止不对对妻吟哦一句——梨花带雨俏佳人，一树梨花幸福开……

我的诗句撩起树下一片哗然。妻一边示意我下树，一边羞答答地捏了我一把：“看把你乐的！”，我蓦然懂得——原来生活的幸福快乐竟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