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詩詞大系：王蛰堪 / 开普饭

公告栏

第1379期

中國當代詩詞大系

王

蟄

堪

半夢廬詞選

王蟄堪，名景泉，號蟄堪，齋號半夢廬，以號行。1949年生於天津，原籍河北霸州。早年從寇夢碧先生習詩古文辭，詞宗南宋。退休前任職於天津市民俗博物館。有《半夢廬詞》《半夢廬詩》《半夢廬詞話》《半夢廬印痕》《寫蘭百題——詩詞書畫合輯》。

詞

《半夢廬詞》序

沈軼劉

沽雲點雪，染成碧海詞天；溝水分蘆，唱出枯桑樂府。放花田之香梵，井水微溫；尋竹屋之癡吟，梅溪未遠。則有析津片羽，半夢閒曹，執斑管以量郵，餐石英而伐髓。霜葉清歌，冠蓋前遊之曲；霞霄舊讖，依違録別之辭。皆咽露之秋蟬，發初陽之麗錦。迷途正鵠，子夜寒燈。慮其始基，裁成大輅。既而紅牙餞歲，傳箋坐守庚申；華燭催春，分韻爭題甲乙。劫灰有跡，流水無言；直北多山，終南佳處。長安何在，驚風急霰之章；舊地牽情，短策斜街之路。亦既歷玉田，跨馬塍，而至於稼軒矣。然而規四家之前轍，亦步亦趨；紹兩代之宗風，畸輕畸重。豈不以玉田片段之誚，觀堂零亂之譏，理有固然，語非鑿空。顧或者倒逆其中邊，遊移其内外，亦已梟盧惶惑，統緒乖張。質言其故，前周渾而未化，後周駮而不純。此雲起軒知之，趙香宋知之矣。蟄堪之爲詞，曉風殘月，重翻北里之音；短笛疏陽，再續斜街之夢。撥東墅之冰結，琴心轉澀；灑西臺之竹淚，如意輕敲。出入之際，故有間矣。蟄堪乃窮周柳之奇變，以觀其化；析王吴之詖異，而求其純。勞薪古爨，驚聞竈下焦桐；秋水離懷，漾出酒邊芳愫。人倚落霞飛處，孤鶩當風；魂銷宿雁來時，虚舷得月。將有爲之，造於無極。花奴羯鼓，原非鄭衛幺絃；犢鼻短褌，無礙臨邛長檄。挈其機要，扢彼風騷。删四家以進於五季，舉兩宋而措諸三唐，凡此所爲，非異人任。他日者，修簫月底，踏月街西，廓彦濟之駮滯，獨振金聲；循夔軾之芳蹤，匯成逸響。布帆無恙，早聞楚客題襟；玉管偷聲，看傍唐宫掐譜。

玄黓涒灘涂月上海沈軼劉序

《半夢廬詞》序

熊盛元

吾友王君蟄堪，受業於津沽寇翁夢碧之門。服膺常州詞派之說，深得夢窗碧山之神。其詞要眇低徊，中含幽約怨悱之情。蓋其倚聲之際，必盡搜吳、王及清季四家同調之詞，涵泳其中，揣其體氣，味其聲情，從不騁才使氣，率爾操觚。故一詞之成，動輒經旬，“其至者，莫不惻隱盱愉，感物而發，觸類條鬯，各有所歸；非苟為雕琢曼辭而已”（張皋文《詞選敘》）。

蟄堪之詞，頗得老輩激賞，廿年前即名滿天下，吟壇作手，談及倚聲，無人不知津沽半夢，可謂“天下誰人不識君”矣。比年以來，老輩紛殂，能賞其辭藻之淒豔者，固不乏人，而能探其詞心之幽窈者，恐已寥寥。嘗有人告我曰：“蟄詞美則美矣，無奈不明其旨何！”更有人以為，蟄詞一味擬古，了無時代氣息。殊不知“夫詞者，君子為己之學”(況周頤《蕙風詞話》)，重在一己之性情襟抱，而“性情與襟抱，非外鑠我，我固有之”，所謂“委心任遠，不失其為我；知足常樂，不願乎其外”（出處同前）是也。蟄堪本性情中人，率直純真，灑脫豪爽，樂則大笑，悲則慟哭，年雖花甲，心尚孩童。然其並未忘世，每將萬不得已之情，傾注毫端，辭藻密麗，興慨無端，身世之悲，家國之恨，若隱若現，似有還無，此即常州詞派所謂“寄託”也。惟蟄堪雖主“寄託”，而又不過於粘滯，一如周止庵所言：“詞非寄託不入，專寄託不出。一物一事，引而伸之，觸類多通。驅心若遊絲之罥飛英，含毫如郢斤之斫蠅翼。以無厚入有間。既習已，意感偶生，假類畢達，閱載千百，謦欬弗違，斯入矣。賦情獨深，逐境必寤，醞釀日久，冥發妄中，雖鋪敘平淡，摹繢淺近，而萬感橫集，五中無主，讀其篇者，臨淵窺魚，意為魴鯉；中宵驚電，罔識東西。赤子隨母笑啼，鄉人緣劇喜怒，抑可謂能出矣”（《宋四家詞選敘論》）。故其詞獨具鮮明之個性，而字裏行間，亦折射時代色彩，倘能由此尋繹其詞旨，則雖不中亦不遠矣。試舉其《清平樂》詞為例：“莫嗟春去，春似無情樹。總有柔條千萬縷，肯繫春光留住。春歸不耐鵑啼，傷心獨向東籬。不是新憐霜菊，是他詩酒相宜。”詞中四用“春”字，似為傳統惜春題材，應“無寄託”；而觀“鵑啼”二字，則非僅寫實，更有靈均“恐鶗鴂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及唐人“等是有家歸未得，杜鵑休向耳邊啼”之家國之悲，其“有寄託”，已不言而喻矣。至於從柳下忽到籬東，由春柳轉寫秋菊，本覺翁打破時空、騰挪跳脫慣技，然其用意則不惟自比淵明之歸隱，亦含夢窗“東風臨夜冷於秋”之深慨。妙在“詩酒相宜”四字，看似恬然，實則淒涼透骨。《半夢廬詞》中，此類佳製俯拾皆是，無須我呶呶不休也。

吾與蟄堪魚雁訂交，已廿一載矣。憶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余訪半夢於津門，見壁上懸其手書況蕙風《浣溪沙聽歌有感》詞：“惜起殘紅淚滿衣，他生莫作有情癡。人天無地著相思。花若再開非故樹，雲能暫駐亦哀絲。不成消遣只成悲。”當時但覺辭句警人，蘊不盡之意於言外。至於言外何意，則未曾深入體悟。而今蟄堪與我，均臨老境，誦“花若再開”之句，不覺萬感縈心，愴然涕下。想蟄堪手書此詞之時，必已解悟，其先我而覺，幾二十年，姑且不論，而其詞曾受夔笙影響，則可斷言。蟄堪師從夢碧詞丈，而寇老雖標舉夢窗、碧山，卻每於詞中濟以稼軒之氣，蟄堪以“半夢”名齋，似謂僅得覺翁一半，實亦隱含別開蹊徑之意。今蟄門弟子，徧及海內，整體詞風雖相近似，而亦各具自家面目，殆可謂“薪已再傳非舊火”乎？質諸蟄兄，不知以為何如？

二〇〇九年八月三日，歲次己丑，洪州熊盛元揮汗草於炎暑中

半夢廬詞

祝英臺近

庚申除夕立春和夢窗韻

燭花消，蓮漏促，春信試釵股。杯畔殘愁，且逐峭寒去。酒闌爭遣幽懷，此時空記，劫塵外、鏡邊低語。◎憶芳俎。韶華一逝難留，蘭情染箋素。咫尺屏山，依約夢中路。奈他霧散煙花，鄰喧爆竹，漫驚破、斷雲零雨。

水龍吟

輓叢碧丈

疏簾捱盡殘寒，遙山碧斷斜陽墜。空留雅韻，千秋情聖，五陵公子。老去春遊，詞壇零落，盟鷗餘幾。便延秋花月，庚寅樽俎，俱難盡，平生意。◎惱亂十年往事。甚悤悤、煙飛霧起。狂塵障袖，俊懷都付，酒痕燈味。掄指佳期，李園唯有，海棠縈繋。料芳顏浥露，枝枝懶放，化傷春淚。

高陽臺

晝夢醒作

紫燕聲輕，珠簾影暗，醒來小院黃昏。窗掩斜陽，朦朧望斷行雲。相逢一笑悤悤去，似鬢邊、尚有啼痕。悵離懷，何事縈牽，夢裏殷勤。◎陽臺路斷芳塵暗，漸柳綿吹盡，老卻殘春。空羨當年，樂昌破鏡猶存。落紅縱有無題處，更誰堪、與說銷魂。好都將，恨賦愁吟，斟入清樽。

齊天樂

題秋梧選韻圖

翠雲愁斷題紅杳，殘痕幾番縈繞。落枕秋聲，敲簷夜雨，暗憶谷蘭幽操。尋思懊惱。奈楚些魂迷，嚮誰憑弔。劫後琴心，好陰還更繋懷抱。◎悤悤年事又了。餘寒添酒緒，芳信難料。嫩葉新抽，疏枝半綠，能惹相思多少。情深易老。但夢裏重尋，那時宮調。燭影孤窗，怨絃翻舊稿。

琵琶仙

癸亥上巳後二日小集冷香簃主人擅琵琶席上奏霓裳羽衣曲索賦

料理春痕，幾番被、亂絮牽魂無跡。今夕飄入誰家，冷香寄琴席。桑澥換、流觴事杳，漫消盡、蘭荃殘魄。碧斷山遙，夢零窗暗，還更相憶。◎賴吟侶、為撥檀槽，恰偏有、潯陽坐中客。試奏霓裳一曲，想太真顏色。風繞指、盤珠亂落，似夢邊、舊日曾識。為問醉裏幽懷，幾人知得。

霜葉飛

賦落楓用夢窗韻

暮寒添緒。斜陽外，秋林紅損千樹。凋零已是綠蕭疏，那更西山雨。盡化作、哀鴻墜羽。無情有恨含終古。任逐水飄流，幽怨出宮溝，淚墨染成箋素。◎還記向晚停車，杜郎去後，滿徑堆積誰賦。片魂猶戀舊家山，淒咽昏鴉語。莫道似、落霞殘縷。長天孤鶩銜愁去。最斷腸、相思地，月冷吳江，客船何處。

水龍吟

丙寅上巳李園海棠吟集

錦窠舊夢荒叢，新陰又曳遊人步。殘寒天氣，東風欄外，幾番疏雨。春睡方醒，醉顏未掩，曉妝都誤。縱隔簾香少，天然仙格，無心問，群芳譜。◎不羨陌頭絲柳，漫回風、亂吹狂絮。蜂忙蝶浪，霧環煙鎖，嫩紅誰主。淺淡偏宜，孤標自賞，三春未許。恁含情脈脈，風流應似，嚮騷人語。

淒涼犯

丁卯立秋日雨中聞笛依白石四聲

滴簷斷續。驚琴枕、絲絲欲住還急。晚來中酒，孤蟬最是，伴人幽寂。遙憐病翼，鎮悽楚、涼柯自惜。漸西風、低吟似哭，冷暖問消息。◎誰道新來瘦，曉鏡憑添，幾分秋色。歲華過羽，怎禁他、雁邊聞笛。半掩昏窗，渺天際、殘雲似昔。不堪聽，峽雨夢杳暗遠碧。

齊天樂

雪聲次韻夢碧師

真妃初罷瑤池浴，霏霏作花如翦。巷陌鋪銀，樓臺著玉，依約敲簷誰辨。龍沙漫捲。正交錯翻紛，吟邊白戰。起舞回風，合教遺恨洛川岸。◎藍關遷客駐馬，出門愁落道，煙鎖瓊苑。灞水橋頭，銷金帳裏，別有人間寒暖。鱗光照眼。聽急霰驚風，打窗零亂。雪茗瓶笙，夢魂期共浣。

夢芙蓉

戊辰上巳水上芙蓉酒家禊集分韻得步字

搴芳邀俊侶，正催春雨罷，曉光照煦。柳搖風細，依約昔行處。蕩魂迷亂絮，吟邊誰會幽素。大劫灰沉，總情衰鬢改，難忘舊尊俎。◎理得清愁幾許。酣飲芙蓉，漫鬥旗亭句。夢遙山遠，歡跡待重數。倚欄花影誤，淩波不共微步。極目天涯，又輕陰向晚，煙水暗霞嶼。

石州慢

題夕秀詞

藕孔魂迷，槐穴夢闌，秋氣蕭瑟。斜街冷社題襟，酒外窗痕山色。隔紗煙語，絳幡誰繋金鈴，番風凋盡群芳魄。眇眇正愁予，聽山陽鄰笛。◎岑寂。水西聲斷，梓里珠沈，恨猶堆積。萬海千桑，鏡裏都成衰白。珮零環缺，拚教淚鑄新詞，劫塵不滓花間屐。殘蠟漸成灰，賸春蠶絲碧。

漢宮春

小齋餞新河拈坡句乳雁飛華屋分韻得華

小院桐陰，有舊鷗新雁，韻鬥尖叉。孤蟬唱晚，碧紗西照橫斜。三春跡杳，甚香痕、與夢都賒。還暗憶、年時和雪，笛邊誰弄梅花。◎羽換宮移何事，悵歡情已逐，流水年華。遙山白雲望斷，依約人家。秦川萬里，想關河、魂路猶遮。回念處、愁隨芳草，明朝綠到天涯。

西子妝慢

上巳後一日與後社諸子李園看海棠

盟水新鷗，看花夙約，恰又清明時候。肯教羈緒誤芳期，況西園、錦屏如繡。聯翩勝友。歎劫換、春遊去後。坐叢陰，看曉妝初罷，紅雲依舊。◎歡情負。廿載萍蹤，誰念飄零久。斷腸何事怨東風，算不知、花因春瘦。前塵認取。憶當時、新詞題就。漫憑欄，一帶迴波岸柳。

蝶戀花

和彥威丈二首

碧隔窗紗煙似語。午夢驚回，影暗斜陽樹。漸覺哀蟬如泣訴，酒邊誰會傷心處。◎畢竟芳時畱不住。一夕春歸，紅紫都無據。次第霜寒堪閉戶，小樓依舊聽風雨。

又

乍覺芳期輕又去。葉落空階，猶似離人語。酒釀愁絲千萬縷，孤懷坐對西窗雨。◎倦倚危欄凝睇處。望斷天涯，總被群峰阻。客裏光陰驚過羽，明朝花事知何許。

摸魚兒

春感

漸黃昏、夢回煙縷，吟窗岑寂經慣。燭花重釀傷心淚，簾弄薄寒春淺。驚鬢換，偏更是、東風又綠江南岸。分長聚短。但野徑苔生，芳期屢誤，佳約總虛算。◎追前跡，早向良宵歎斷。人間多少恩怨。十分沈醉三分酒，消得亂愁千萬。新意懶，禁幾度、相思祗怕相逢晚。尋思恨滿。恰夜似當年，穿簷月小，來照舊庭院。

踏莎行

盛元囑題晦窗吟草

小徑人稀，薄雲窗晦，幽幽誰會閑燈味。殘宵坐到月來時，盤珠掇盡鮫人淚。◎酒畔聯吟，笛邊同醉，章江那便連沽水。祗教一曲託孤鴻，殷殷寄得情千里。

賀新郎

持社壬辰年會登天柱山

造化真奇絕。問何年、天崩地聳，異峰雄崛。險境登臨回望處，四顧茫然無物。訝巨石、飛來天末。一柱沖霄雲海畔，料難憑、巧匠能工設。空嘆罷，共誰說。◎清遊最是春時節。喜同儕、守身如玉，俊懐如雪。已分風騷餘我輩，不忝唐筋宋骨。持正道、此心同結。殘劫百年渾未已，惯長宵、猛志難消歇。山化戟，刺天裂。

金縷曲

辛未冬暮龍潭湖弔袁崇煥和孔凡翁

大夢何曾覺。好山川、幾番榮辱，幾番哀樂。消得閒蹤斜照裏，換取鷗邊淚落。公自是、奇功卓躒。南渡煙雲驚血影，忍重教、兩度風波惡。胡未滅，鑄成錯。◎甯遠當年稱鎖鑰。鎮雄關、邊才眾許，威名早著。便有孤忠餘勇烈，未抵天昏塵濁。今誰共、先生寂寞。最惜朱明淩替日，但長悲、冤獄仇家濯。情與恨，兩相若。

菩薩蠻

晚妝初罷香肩併，嬌波羞避雙鸞鏡。屏上玉芙蓉，一窗春正濃。◎冰蟾圓復缺，十載相思血。春去又多時，佳期和夢遲。

平韻滿江紅

谷風邀遊九溪十八澗雨中飲龍井酒家同盛元曉華

千載湖山，曾夢入、霜瀉碧岑。能幾度、舊盟新約，勝跡偕尋。四野煙嵐迷倦眄，一川花氣浣吟襟。漫試憑、澗水話丁冬，鳴翠禽。◎清遊賦，同今古。興亡事，轉相侵。望水杉雲杪，誰會登臨。肯慰孤懷唯俊侶，聊添佳趣借春霖。但歸來、和月憶茶香，調素琴。

賀新郎

迦陵生辰作

世相憑誰問。甚千年、楚騷餘緒，一朝灰燼。鐵板紅牙俱已矣，換作迪科搖滾。感蒼生、幾多悲憫。尸位嗟無醫國手，枉教人、引醉思堯舜。一息在，未應泯。◎畫眉新樣與時進。便操觚、續貂狗尾，佛頭著糞。何事風流遺我輩，敢惜殘年衰鬢。算祗有、孤懷差近。喚起詞魂和月飲，共先生、萬古同銷恨。情與淚，漫彈損。

八聲甘州

長白山天池

憶漿熔地聳弄神工，平波逼雲霄。恍仙人來去，天邊風月，鶴背簫韶。浴罷瓊妃漫舞，珠玉泛香潮。化作山巔雪，長伴松濤。◎終古遊蹤罕到，鎮傷心詞客，來會嬌嬈。悵人寰莽莽，無地避塵囂。怎掀翻﹑懸天明鏡，照世間萬象判人妖。偕歸隱﹑履他年約，且待相招。

琵琶仙

題垂虹感舊圖

煙雨松陵，宛然是、數抹丹青誰畫。因念嗚咽歌簫，長橋舊行跡。都訴與、江波淡月，漫應許、此間重憶。入眼狂飆，驚天亂劫，空費吟筆。◎問何似、縑幅牽情，弄寒影、傷心到詞客。還恐霎時凝佇，起悲懷難抑。窗半掩、簾風坐久，倩綠杯、肯把愁滌。祗恁蛩答幽階，夜聲岑寂。

高陽臺

余少時讀詞以白石竹垞鹿潭知有流虹橋心竊慕念而遊屐不到每以為恨焉新河繢垂虹感舊圖予為之題而意有未盡辛卯秋杪始過吴江薄暮偕高涼抱琴紉霞立中吟霜諸子飲於橋畔酒家乘醉往訪夙願既遂感傷愈甚更賦此解云

柳岸摇金，波光幻碧，吳江故話難描。漫撫風流，禁他畫本相招。紛番亂劫烽煙後，嘆芳痕、都付蕭寥。鎮凝眸，夢斷幽燈，虹斷殘橋。◎低徊枉自沈吟久，向霜天唤月，照我吹簫。縱不多情，也應一曲魂銷。孤懐那更重攜酒，好江山、不是前朝。怕深寒，謝盡香紅，凋盡風騷。

如此江山

甲午閏重九湖上雅集重訪秋雪庵两浙詞人祠朅來杭城六載不勝今昔之慨

百年沈笛餘清響，西溪又成吟聚。劫罅呼鷗，樽前索夢，淒斷迷離煙樹。寒汀敗渚。嘆哀郢人歸，冷懷誰訴。兩度劉郎，舊經行地那時路。◎詞靈肅然在否。九原憑唤起，拈韻同賦。碧海移桑，紅塵换劫，惟有心香一炷。盲風怪雨。待掃盡陰霾，九州重鑄。把酒湖山，俊遊期勝侣。

鶯啼序

丁酉中秋

涼雲露華似水，把銀蟾淨浣。暈環皎、佳節清暉，桂魄驚又秋半。素絃引、長天縱目，山河影裏紅桑換。倩纖阿，邀夢殘簫，為誰重按。◎劫衍槐根，亂緒自理，甚前塵屢幻。霧鬟嚲、眉睫羞波，婉然低送嬌眄。有當時、矜秋秀萼，酒痕託、吟邊杯盞。鬢霜侵，朝雨昏晴，幾回經慣。◎新情暗撫，舊約難期，海山誓未踐。欲更把、夙緣勘破，細忖因果，洞徹人情，老懷庸遣。芳叢寄恨，寒螿哀砌，湘簾不捲玲瓏玉，又燈脣、此夕臨窗綻。空承枉諾，憐他故曲重歌，墜歡冷遞空遠。◎風塵倦客，彩筆休題，向蠹箋訴怨。記軟語、春蠶詩句，意惹香巢，吐盡冰絲，漫還成繭。長安袖手，離愁盈抱，將雛依渚憑誰問，負盟鷗、淒絶南歸雁。蓬瀛望裏空濛，翠蠟啼花，賺人淚眼。

虞美人

霜

九霄冷霧凝荒野，玉屑飄簷瓦。漫隨風雨薦黃花，最是一堤衰柳付殘鴉。◎沈吟還又重陽近，寒素驚秋訊。幾回掠鬢憶青絲，攬鏡頻嗟無復少年時。

踏莎行

石齋遠惠嶺南紅薯並賦此調見懷感愧不置次韻奉報並謝陶鄧二君

月半圓時，酒還斟處，窗雲飄下相思句。鵝毛千里足堪珍，分甘翻惹離懷苦。◎惜別深杯，推心醉語，朅來幾度風兼雨。燈花重幻荔枝紅，吟魂又逐燈花去。

鷓鴣天

庚子歲除

日月侵尋不肯瞞，重看窗影颺紅幡。驚心蠟淚無窮劫，餞歲鐘聲又一年。◎參聚散，理悲歡，衹消杯底認春還。隨人浪說逢庚子，回首蒼茫絕可憐。

註：仲兄、長姊一月間雙雙亡故，及今猶有餘痛。

往期回顧

中国当代诗词大系：燕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