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黄河之恋 || 肖琳

我的黄河之恋 

文//肖琳

对于黄河的深深眷恋，来自那些诗文、那些故事、那些歌曲，尤其是光未然作词、冼星海作曲的《黄河大合唱》，更是把黄河母亲的沧桑与苦难，奋发与抗争渲染到了极致。黄河，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是祖国的象征；黄河，已经在我未曾谋面的心灵深处扎下了根，与黄河赴一次约会，已成为我梦里的一份缘，一份情。

可是，我生长和工作的地方离黄河很远，在曾经贫穷和闭塞的年代，作为个人生活的半径，最多也就是骑自行车可能去的地方。于是，同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黄河，竟成了我一个长久思念和梦想之地。

第一次看到黄河是乘车从郑州过黄河大桥，车上有人叫到：快看，这就是黄河！我从中间的坐位上伸长了脖子向车窗外望去，似乎看到了一片浑浊的水面，还没来得及酝酿起欣赏的情绪，汽车便飞速地驶过去了。

第二次见到黄河是在开封，从资料得知流经这里的黄河由于泥沙的淤积成了著名的悬河。因为是单位开车去的，我便把肚子里那点关于黄河的知识经过添油加醋的一番渲染，终于说服了同车的领导及四位同事同意与我一起去看黄河。费了不少周折，最后车子终于沿着一条尘土飞扬的黄泥路开到了黄河岸边，只见一片原始的黄土河床中间流着一道极不起眼的象泥汤一样的浑水，想象中的河堤呀，翠柳呀，居然一样也没有。领导说，就这？连相机都懒得掏出来，五个人便转身上车准备打道回府了。我呆呆地望着这似曾在电视中最贫瘠的山村看到过的景象，疑惑地问几位看似村民打扮的人，这是黄河吗？怎么不是悬河呢？这几位村民也同样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想干什么，我真是失落到了极点。事后我才知道，所谓的悬河，是一个在视觉中已经很难觉察出的缓坡，如果真象我想象的那种陡然突起的高高的河道，那这条河可就真够悬了。

尽管如此，黄河依然是母亲，依然与我同种族同肤色，依然有着割不断的情缘，使我终归无法忘记，更无法嫌弃。

今年初春，终于有机会与老公和儿子在太原聚齐，我又动了去黄河并且去黄河壶口的念头，老公和儿子是不需要说服的，凡此类事情他们总会依着我，我高兴就是他们的快乐，这也许是家庭中唯一一位女性能够享有的特权，于是，举家三口自驾直奔了黄河壶口。

从太原到壶口大约450公里，一半是高速另一半则是国道或省道的盘山路。高速自不必说，从临汾下了高速后，好不容易左盘右绕了近两个小时到了吉县，却正赶上通往壶口的唯一便捷之路修路，望着压了几公里长的汽车和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太阳，不能再这样无望地等下去了，当即决定改走另一条山路绕过去，可这一绕才知道真正的盘山滋味。估计这条路最多是一条县道或乡道，全部在高高的山顶盘旋着，一侧是陡峭的山体，另一侧则是万丈深壑，再加上一个连着一个的胳膊肘弯，车子只能以二三十公里的速度缓慢前行，我们唯一的心理依靠便是车载导航仪，在图象被放大后，它会精确地显示前方２５米的路况。我估计老公和儿子也都很紧张，可他们却仍然谈笑风声，一定是为了缓解我的紧张情绪吧。好在那天天气很好，险路之中竟然没有一辆汽车，我们象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帆，在群山的怀抱中飘荡着。

凡事有失必有得，这趟险路倒是让我们尽情领略了晋西南吕梁山脉独特的美不胜收的塬上风光。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在远处的峡谷中看到了黄河的身影，与在近处看过的黄河已经截然不同，她蜿蜒的身躯似有一种苍凉与悲壮，恰似我历尽沧桑与磨难的祖国母亲。此刻，所有的紧张与疲惫一下子消失了，我似乎已经触摸到了壶口瀑布那充满激情的有力的脉搏。

  位于秦晋大峡谷中的九曲黄河/肖琳摄影

驶入黄河壶口公园，并不见几个游人，路左便是裸露的石质河床，远些的河水看似很浅，懒懒地流淌着。我不禁心里一惊，不会是西南五省的干旱已波及到了这里，该不会白来吧？走入河床，跨过两个窄小的水泥桥，便见远处聚拢了一些人在围观什么，我们便也凑了过去。边走边感到了一阵阵闷雷似的响声，我仰头望望天，一切晴好，越是靠近，声响越大，到了几乎震耳欲聋时，一幅动人心魄的壮丽画卷突然在眼前展现出来。

只见上游几百米宽平展如黄缎般的河水突然收拢束起，然后一改优雅的仪态，以暴怒的狂姿翻卷起涛天的巨浪，咆哮着从几十米高的山涯奋身跃入无底的深潭，她卷起的黄色狂涛瞬间化作蒸腾的水雾直上云端，此时的黄河已经完全不顾规矩，也完全没了章法，在五十米宽，几百米长的怪石嶙峋的壶口峭壁上尽情地肆虐，象千头暴怒的雄狮，象万匹脱缰的野马，力如雷霆万钧，势如排山倒海，宛若天河决口，又似山崩地裂，这一奇特的黄色巨瀑，决非一道普通的亮丽水帘，而是无数无序的黄涛喷涌直泻，似一首壮丽的史诗在这秦晋大峡谷中轰然奏响。蒸腾的水雾打在我的脸上、身上和相机上，宛如母亲亲切地抚模，如此地靠近，我竟看不清她的容颜，更难描述她的丰采，只感觉一种巨大的能量传导过来，使我浑身充满了力量，我拼尽全力用大声的呼喊去释放内心的激动，可我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这一片狂涛拉响的炸雷之中，这是一把倚天的巨壶，她倾出的是生生不息的万丈豪情！

奔腾咆哮的黄河壶口/肖琳摄影

离开壶口，身上和脸上的水雾便结成了一层薄薄的泥浆，无论多么漂亮的容貌还是多么时尚的服饰，在这里全部化作了一种原始的野性。这就是孕育了中华文明的母亲河——黄河，只要站在了她的身边，你就会感到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会勇往直前、会无所畏惧、会赴汤蹈火、会不怕牺牲。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首《黄河大河唱》为什么在使用“黄河在咆哮”这样豪无诗情画意的歌词，那是因为，黄河——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富家千金，而是一个汇聚了中华民族千年苦难的母亲，她不需要温文尔雅和绰约风姿，她要用自己满目苍桑的真身和野性的咆哮去唤起自己的儿女，为中华之解放，之富强而生生奋斗，永不停息！

你滔天奔涌的浊浪

是裹挟了一路的风尘

你振聋发聩的怒吼

是积郁了千年的悲愤

你是饱经沧桑母亲的浊泪

你是前赴后继儿女的英魂

你是一个民族在宣誓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2010.4.5于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