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一朵腊月里的红梅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散文集《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遇见美好
(最美的书签,她送的礼物)
世界以坚硬对她,她依旧柔软。
一朵腊月里的红梅
文 ‖ 张亚凌
认识她,缘于我的散文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的促销,是我未曾谋面的粉丝吧。如果粉丝也分级别的话,她应该是VIP:每天清晨都发来问候,还特意解释说无需回复,问了她心安。
对她的了解一多,心疼,欣慰,又放心不下。
她比我小一岁,46年前是与姐姐妹妹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三胞胎。没满月,母亲就去世了。养母让人把她抱回来时,揭开一层又一层才扒拉出她,比养父的鞋大一点,头上还有俩疙瘩,不讨人喜欢的样子。从此,她就跟小脚奶奶一起生活。
说完这个身世,她笑着给我说:我养母那人,身材高挑,看起来真好看,我那么丑,不喜欢是自然的。还说多年后,她在病床旁伺候养母时,开玩笑说,您就没想到那么小的人,现在还长得需要减肥。
我不知道那该有怎样的胸怀,很理解养母不喜欢儿时的自己,也想得通让她早早辍学做家务,还悉心照顾着养母,――比养母的亲生儿子体贴多了。
她说跟奶奶在一起就是互相照顾,她替奶奶跑跑小腿,烧炕,直到奶奶去世。说奶奶临走前拉着自己的手说,我到了鬼门关都记得我娃。
老人是放心不下还是满心感激?没有小丫头,老人会不会很寂寞?而没有老人,小丫头的童年会不会更可怜?偎依着相互取暖,又是怎样的感觉?
三十年前,17岁的她走出山里,来到西安的一家幼儿园做阿姨。孩子们被大人接走了,小阿姨们快乐得像一只只小鸟,飞出幼儿园,融入大城市的繁华里。而她,却拒绝了城市的霓虹灯选择了上成人补习班。只上到五年级就被迫辍学的她,对知识充满渴慕,她想改变自己!
夜校回来就晚了,幼儿园关门了,每次得叫门,叫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心里满是不忍,她时不时地买点小东西送给门卫老伯。老伯也知道了这个姑娘在上夜校,她只轻轻拍一下,门就开了。一次她又买东西送给老伯时,老伯说,再不要乱买东西了,一天攒一块,一年就三百六十多块,十年就攒三千六百多块,帐不敢见算,过日子要细水长流……
回想到这里,她看着我,眼睛里溢满真诚,说没人专门教你,只要你有心,谁都能给你当老师。我就是从那以后开始攒钱的。
她说到辛苦攒的两千多块被人借走不还的伤心,说到20刚过的她为了找个管吃管住的工作开始在酒店打工做到领班。
我是那时才知道有钱不一定有素质的。有些暴发户,点个菜大声吆喝,一开口就扎势,就说挑最贵的上。有个常年住宿的台湾商人,每次安安静静地点一两个菜,吃不完就打包。有一次我忍不住好奇,问了。那人说,带回去开水一冲还能吃,留这里就倒了,多可惜。
当她一个人驱车办事时,总心软地捎上路边等车的人,会不会缘于在酒店做领班时悟到了做人的真谛――教养是最高的文化,柔软是最难的修行?
其实在我见到她时,她已是单身母亲了,小公主水玥乐观懂事,全然没有单亲家庭的阴影。
她曾跟前夫一起创业,最最难熬的时候,她真的想生病,病倒了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一下。后来,开了公司,几年间资产上千万。有些词儿本身更像滑稽的矛盾组合,就像“同甘共苦”。很多夫妻或朋友,一起搀扶着走过泥泞与黑暗,却无法牵手走在灿烂里。当婚姻出现她无法容忍的裂缝时,她选择了断然转身离开。
别人难以理解:多少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夫妻都在凑合,面对辛苦经营的公司,还有什么不能将就?
别人不能理解:既然离开,为什么不要求平分财产?
她给我解释道,没了爱情,不能连自尊都没了。当初跟他时,他有啥?离开他,还在乎啥?
看着她,我眼前突然出现一幅画:严寒,大雪,红梅,傲然。一个像腊梅般的女子,她的名字叫腊红。
对她的了解一多,就心疼她付出那么多却独自生活,欣慰她至少没有生存压力,放心不下她毫不设防得过于友善。
(初次见面,我们相言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