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锦章||怀念那狗
儿时对玩伴的记忆,一部分是关于人的,另一部分是关于鼠猫狗的。
1971年春,大哥从同学陈亮华家捉来一只半大的狗。那狗背部毛色纯黑,腿和肚皮毛色纯白,双眼眉部各有眼眶大小的一撮白毛,是乡下人常说的“四眼狗”。我们把狗一称,才5斤,算是狗豘。
从狗来家里第一天起,我们兄弟几个就特别高兴,一有空就围着那狗转。可是父母不太乐意,说“人都养不活,养这些糟性命”,但最终狗还是留下来了。估计不到一星期,狗刚养驯和,大哥就和我们一起用杆秤称狗,看长了多少。结果那狗惊恐挣扎逃窜,身上挂着秤杆满村乱跑,我们在后边追,一路乒里噼郎的响,真的把我们吓得不轻。
虽然那时人都吃不饱,但是那狗不但顺利长大,而且深深恋上了我们这个家。每一次,我上学去和放学回,它都要接送好远,跟我们撒欢。估计是我刚上一年级,人小,狗扑过来,人站立不稳,每回都被狗扑倒,搞得很烦。虽然知道它是和人亲近,但几分恐惧是有的。记得有一回,大哥二哥放学路上和同学打架,那狗疯了似的,一会跑回家,一会冲出去,急得不得了。它是让家里大人快去帮忙?
母狗发情期间,白天夜里、房前屋后很闹腾。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免不了的,可是父母对此还是很闹心。尽管如此,那狗怀胎和下崽期间,善良的父亲还是弄点猪油,给狗做点面汤。在全家人的呵护下,一窝狗崽四五只,毛色有黑有灰,都长得肉熊熊的,十分可爱。转眼间,散窝的日子到了,小狗先后被人家捉走,这一刻我们既有自豪又有不舍。
狗不怨家贫。那时家里不仅仅是缺钱,吃穿用住样样缺,真的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经常揭不开锅。进入冬季,家里就开启一日吃两顿模式——是的,冬季白天短,吃两顿可以,但是冬季寒夜也是一年里最漫长的。我们每每半夜饿醒了,久久不能入睡,极其苦闷。一半是因为饿,另一半是失望和伤心。
就是在那样的岁月里,只要我们人有一口吃的,就会给狗留半口。记忆里,每回开饭时,那狗就一点也不可爱了,眼睛紧盯着我们,是典型的“欠食狗”——实在是我们自己也吃的不够啊。然而洗碗时,父亲总要念叨一句:“狗吃的还有吗?”
可惜这纯良忠实的畜生没有陪伴我们更久。也许是因为它和家人撒欢,咬破了三姐唯一的一双尼龙袜被追打?抑或是起窝下崽,总爱东躲西藏,以至掏母亲床底、充作隐秘的育雏场地,为父母所痛恨?还是家贫,实在是连人都养不活,它最终被家人抛弃?反正那年(1976)冬至日,漫天大雪。大队油榨坊的工人四处觅狗烹食,族人胡保国在榨坊开机器,是他从中说合,来人付了7块钱,把狗牵走了。
从此,因为贫家的无奈、还夹杂些别的原因——儿时的一段鲜活记忆就此画上句号。
物换星移,岁月流转,我们渐渐长大成人。家里也早已脱贫,步入小康。这些年来,还是大哥牵头,又养起了狗。为的是驱走生活在老家的父母的寂寞。说来奇怪的是,我们前前后后,十多年,捉回十来只狗,有土狗,有洋狗,都没有养成。不是半大夭折,就是长大病死,或是被人偷猎。这样,不禁令人回首当年:荒寒的日月、顽强的生命。
别梦依稀,那狗被我时时忆起。我觉得自己记忆深处,所有的客观原因和主观说辞都是苍白的——当年那狗的离去,是我那时内心的一声叹息、时至今日依旧挥之不去的痛。
作者
胡锦章 湖北黄梅人 蔡山镇一中教师
编 委:陈章华
编 辑:唐亚红
执行主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
曹锦军围炉继2016年出版《穿越时空赏黄梅》一书后,再推力作《大美黄梅》一书,已对2015.7——2017.6期间的围炉优秀作品进行编辑成册。主要内容是湖北黄梅的厚重文化、风土人情以及美丽风光。体裁有散文、游记、摄影、美术、书法、诗词、楹联等。版面为彩印,价格60元一本(不含快递费),印数3000本,海内外公开发行。作者有国家级作协会员、文学博士、省市作协、摄协、书协、美协会员、文学爱好者。新书已正式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