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诗词1001夜】第96夜，杨子解词，带你读古词

2020年2月3日，星期一，晴。

读首词再睡，第96夜

从今晚开始我们读欧阳修的10首词。

欧阳修是北宋文坛领袖，唐宋8大家中宋朝的6位，除他本人个，其他5位都是他的门生。他在文学上的贡献奠定了整个宋朝文学的基础。

欧阳修散文、诗、词皆能，读欧阳词首先当注意他的词和他的诗和他的散文的不同。他的诗“言志”、散文“载道”，或者难听点说是戴着面具写的，写得正经，“有点装”，是他在公共场合的言论；而他的词，是他的本来面目，有些“离经叛道”，“一点不装”，是他在私人空间里发出的声音。这种情况在宋朝和中国其他时代写词的人身上也有体现，但在欧阳修身上看得最为明显。

我选了10首欧阳词，和他的名诗《晚泊岳阳》、《鹭鸶》、《寄圣俞》，散文名篇《醉翁亭记》、《秋声赋》、《卖油翁》一比较，就会得出上面的结论。

欧阳文忠公的德也非常好，仅举一例，苏轼在京城会考时，欧阳修是主考官。他判卷时认为苏轼文采叫绝，第一感想评这篇文章第一，但他觉得这篇文章是他的学生曾巩写的，给苏轼的文章评了个第二。直到发榜时，他才知道文章作者是苏轼，这时他后悔不已，当时就说未来文坛会忘了他，记得苏轼，“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成语“出人头地”就是从这儿来的。

须知欧阳修是当时的文坛领袖，他对即将在名声上超过自己的苏轼不但不嫉妒，反而大力提携，正式收为弟子，成为忘年交，两人全力共同打造宋朝文学的辉煌。越是有名的人起爱名声，欧阳修不顾自己文坛领袖之名提携一个即将超过自己的人这一高风亮节在古今中外人类历史上都值得大书特书。牛顿和莱布尼茨是人类最伟大的科学家，他们却为微积分的发明权血拼，两个国家也各为自己的科学家争这个荣誉。华人最优秀的两位科学家杨振宁李政道友情的永久破裂是件让他们本人和整个华人世界唏嘘不已，原因也是名字排序之争，是为那篇获得诺贝尔奖的论文中有关宇称不守恒的思想突破是谁首先提出来的。4位世界超一流科学家为人类的贡献不比欧阳修和苏轼小，但对待名声的态度和行为显然不如1000年前的我国古人高。试想牛顿和莱布尼茨，杨振宁李政道像欧阳修和苏轼那样不计名声，携手合作会给这个世界，会给人类带来怎样的贡献？

欧阳文忠公的立德和范仲淹有一比。他俩还都有一个少年时刻苦读书的故事流传1000年，范仲淹的故事是“断齑画粥”，我们是前面讲过。欧阳修的故事是“荻草代笔”，据《宋史·欧阳修传》载，欧阳修四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家境贫寒，没有钱供他读书。

他的妈妈用芦苇秆在沙地上教给他写字。欧阳修两年学会了足够阅读的字，养成刻苦学习惯，从小至大，“昼夜忘寝食，惟读书是务”，为他成为宋代文坛领袖奠定了基础。“一个瞽母胜过一打特级教师”，母亲对一个人的影响最大，对一个家庭的影响最大，俗话说“男人坏，坏一个；女人坏，坏一窝”，和孟子一样，欧阳修有一位好母亲。孟子成了“亚圣”，欧阳修的德在北宋也是数一数二的。

欧阳词他在私人空间里发出的声音，欧阳修品德高尚，文采出众，这是读欧阳词的一个小背景。下面我们开始读词。

今晚我们读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首词第一句就有创新，一连用了3个“深”字，“庭

院深深深几许？”是句设问。李清照很喜欢这句，她在《临江仙》词序中说：“欧阳公作《蝶恋花》，有‘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

这首词也有人说是南唐冯延巳的，李清照说法较早，可信度较高。看来这句词非讨女作家喜欢，当代女作家琼瑶写过一部长篇小说《庭院深深》，后来还被拍成同名电视连续剧，由秦汉和刘雪华主演，创造了1980年代琼瑶剧的收视巅峰，《庭院深深》名就是从这句里出的。我还没有发现男性作家借这句大发挥的。男作家和女作家作品的区别还是蛮大的，几乎不看作者名就能看出作品是男性写的还是女性写的。

这个庭院有多深呢？“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杨柳堆烟似的弥漫庭院内外，庭院里一重重帘幕不知有多少层。这两句使本来很深的庭院变得更深了，生活在这种幽深庭院里的少妇身心都有压抑感。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我隔着重重烟雾，看不见丈夫骑着装饰华贵高头大马寻欢作乐的地方。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暮春三月，风狂雨骤，黄昏的时候，想把门关上，可是又不忍心关上不看即将离去的晚春景色。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两眼泪汪汪地问落花：你可知道我的心意？落花并不回答，默默不语，纷纷零乱地一片片飞到秋千外。“泪眼问花花不语”，化用了五代温庭筠《惜春词》中的“百舌问花花不语”和严恽七绝诗中的“尽日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和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意境相近。

明天见！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