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而废,扫兴而归,韩愈《赠同游者》:唤起窗全曙,催归日未西
游山玩水,是一个非常高雅又高兴的事情,连古代贤人都说:“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论语·先进》)。多么美好的场景:大家伙聚在一起,唱啊跳啊,吃喝玩闹,嬉戏歌咏,乘兴而来,尽兴而去,且遗落一地欢声笑语,岂不美哉乐哉。
但就是这样的好事,却最怕遇到一个捣乱者,拖三拉四,杂七杂八,最后场面全被搅和乱了。这样的扫兴之人,偏偏被唐朝诗人韩愈遇见,所以恼火之余,专门写了一首诗把它记录下来,以供后来者欣赏。
《赠同游者》
【唐】韩愈
唤起窗全曙,催归日未西。
无心花里鸟,更与尽情啼。
这是韩愈所作组诗《游城南十六首》中的一首。诗题里虽然用了一个“赠”字,看上去似乎文质彬彬的蛮有礼貌,但结合诗歌内容,就会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唤起窗全曙,催归日未西”,这开头,诗人就指出一个事实:早晨,等到叫醒起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大亮了;下午,又急忙催促着返回,夕阳都还没有落向西山。在这里,诗人的埋怨对象,正是同游者,完全符合诗题。只不过,诗人含蓄了一些,用了一个“赠”字。
对于“唤起”和“催归”这两个词,它们所指向的事物或走向,曾经引起历代人讨论,特别是在宋代,著名诗人黄庭坚认为“唤起”和“催归”是两种鸟类之后,更是招惹诸般争议。实话实说,山谷老人这完全就有些叫“扯”,生搬硬套。
所以,蒋之翘在《韩昌黎辑注》中指出:“唤起、催归,俱就同游者说,盖言晏出早归,游不几时……宋人强入二鸟名,而下又云‘花里鸟’,遂使韩诗几不成理,可恨!”在这个理解上面,宋代以山谷老人的强解之意,就难免落人口实,招人讥笑。
“无心花里鸟,更与尽情啼”,这两句,全部都是承接上面而来:在同游者的诸多唠唠叨叨之下,虽然花丛树林间,时不时传来小鸟清脆的鸣叫声,悠扬悦耳,但是诗人的心情不复刚来时分,已经被同游者败坏干净了。
此处,诗人的“无心”之神情举止,把自己的糟糕心情泄露无遗,与“花里鸟”的“更与尽情啼”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由外至内,用声响上的喜悦映衬行动上的扫兴,从而愈发增加了内心情绪的烦乱程度。
鸟儿欢快的啼叫,是建立在诗人恼怒之上的。基于此,鸟鸣声越嘹亮,越尽情,那么诗人对同游者的埋怨将会愈加深重。毕竟,晚起和早归,这两个连续的动作,都是同游者所催发而产生,才连累了诗人无法尽情游玩。正因如此,一个“尽情”,两种心境。
从以上内容就能够很好地看出,整个诗作都是完全围绕着题目《赠同游者》而展开笔触的。前面两句,诗人指出由于同游者在时间上的耽搁所误,所以才会造成行色匆匆,以至于无法尽情游玩赏乐相关景物。这里所描写的,是来自于时间上的,也是已经过去了的场景。
而在最后两句,诗人用衬托手法,细腻描绘出正在进行的系列画面,展现着自己和“花里鸟”的一喜一烦的形象。单单一个“更与”,就凸显了两者间的冲突性,接续而来的“尽情”,既是对前面的补充,更是对同游者最为严重的指责和批评。
这首小诗,在诗人的高超手法之下,不动声色之间,把一个扫兴的“同游者“形象给描绘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然而,诗贵含蓄,诗人偏偏不可大张旗鼓地去抱怨,所以就旁敲侧击,左顾右盼而言其他,把另一个怨而难怒的形象呈现。两个形象,一急一慢,相互映衬,仔细品评之后,尤其觉得妙趣横生,意兴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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