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永红 || 金秋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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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记事》
作者｜贾永红（新疆）
自春开始，对于我这个都市里的庄稼人来说，一直在忙于耕作，并且期待着九月的结果。诸位，我说的耕作不是在田野，而是单位的精神文明创建工作。这是中国大大小小的行政机关都在进行的一项人人都耳熟能详的文化工程。它牵扯着方方面面，对我而言，丝毫不敢懈怠，特别是进入九月，我的神经被高度紧张，我的瞳孔也被无限的放大，而且这种无限的符号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却又心甘情愿。
某日，正在梳理单位思想文化方面的资料，桌上电话骤响，拿起接听，是自治区文联副主席、新疆民间文艺家协会马雄福主席打来的，马主席告诉我，《民族文汇》杂志将在这个秋日举办一个笔会，问我是否可以前往。当下，除了感激，便告诉马主席我很向往。
之后，迎检工作不期而至。民族文汇杂志阿依努尔给我正式通知的那天，正好是自治区文明委验收组到来之际，除了表示不能按时前往的歉意，也觉得多少有点遗憾。验收结束后，我即刻给马主席打手机，得马主席特意安排，翌日乘民间文艺家协会刘秘书长接人的车前往，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意外。奇台之行，也就有了以下的文字。
在路上
九月，天渐凉。
我从乌鲁木齐石河子大厦乘车，前往一个名叫奇台的北疆小县。意外的是，这天出行竟与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蒋子龙、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叶梅，呼伦贝尔市文联主席、著名散文家刘艾平，民族文学副主编石一宁，蒙古族著名作家郭雪波，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影视委员会常务副主任赵晏彪等5位内陆文学界名家同车。
这个时候应是北疆秋季最美好的日子，车窗外看到的是一片斑斓。一切植物在这个季节都在发生着变化，虽然远处的云杉依然是一片苍绿，但落叶松的针叶下缘已经稍稍有些泛黄，路边的草甸这会儿则有了少女般羞怯的红韵，再望远处的博格达峰依然白雪皑皑……和我并排的刘艾平目不转睛看着窗外，她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新疆真大，博峰真美！是的，我接过她的话，很骄傲的告诉她，新疆原住居民对外地人说，不到新疆，就不知道中国的辽阔。辽阔的新疆，是13个江苏省、7个法兰西面积的总合。我这么说并没有一丁点忽悠的成分，我说在北疆伊犁，我曾骑在一匹膘肥体壮的黑骏马的马背上，在辽阔的巩乃斯草原骑马遛达的时候，便体会到了成吉思汗大帝当年信马由缰时的那种豪迈！秋天的北疆，大自然一律构成一幅幅最具色彩、最具民族风情的水墨画而迷人心醉。
于是，蒋子龙回忆曾经的克拉玛依之行，叶梅也回想起曾经的南疆之旅，言说起巴音布鲁克草原那另外一种颜色的美。面包车沿着准东油气田一路向北，路边的景象不断被甩在我等身后。车内最活跃的是蒙古族著名作家郭雪波，他手里拿着一块状似砚台的土黄色石头一边把玩，一边自我欣赏，也让大家欣赏，于是就有人感叹郭雪波的收藏，郭雪波并不否认，但把话题转到马未都这个人身上，马未都曾经是一本杂志的文字编辑，大约爱好收藏，竟成就了文人中的首富，也成了今天的名人。以郭雪波经验，收藏不仅好玩，而且能从中得到知识和乐趣，譬如人文的、地理的或历史知识。说话间，叶梅也掏出一块有大拇指大小的白色挂件，几个人便轮流地拿在手里观赏，也有人给出价位，我只是笑，郭雪波对我说，你们新疆是有这样的石头呢，我点头称是，心想新疆遍地都是宝藏，何只是一些石头呢？这让我立刻想到还在早春的季节，曾随小羊军团一帮驴友去艾丁湖捡石的经历，虽然往返十多个小时，但最终有所收获，心里很是受活。
在路上，窗外是一片辽阔，车内是海空天阔，话题宽泛，兴趣广泛。蒋子龙风趣幽默，郭雪波活泼健谈，叶梅沉思悠远，刘艾平纵情品览，石一宁插科打诨。当然，这一路上我最自豪，我想不用解释了，巴哈尔古丽早就唱出了我的心声：我走过许多地方，最美的还是我们新疆！
听见好声音
也许是初来咋到，换了个地儿就睡不着觉，狄力木拉提出去聊天儿，房间只我一个，关掉电视，没有开灯，走到窗前，看奇台夜晚万家灯火。当下，竟想起某位诗人说的，像黑夜一样有无数眼睛，像白昼一样多姿多彩。我不是诗人，但我佩服诗人这种眼光和这样的发现。此时此刻的我，就在奇台这家宾馆领略了夜晚的多彩——我听到了奇台的好声音：寂夜虫鸣。
我听见了这个夜晚最好声音，一声，两声，不只是一只，而是一群，有独唱，有重唱，有合唱，此起彼伏，特别晶莹。可惜，我是看不到它们的舞台搭在何处，但我从它们的好声音里，却能分辨出它们的欢快，它们的无拘无束。那一瞬，我分明被它们激动了，内心油然生出的是感激和赞美！我想，此情此景是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唯有感激和赞美，才能激发心里那样一种无法言喻的喜悦。
当白昼被夜晚代替，当万籁俱寂的时候，那些不知名的虫子便兴高采烈起来，它们以自己独有的声音高亢感激与赞美。这的确是一个最美妙的发现。所以，让我这个蛰居都市的俗人一下子竟被激动，竟有了一种久违了的喜悦，以至于发现失眠竟也是如此美好。于是，我隔窗对虫说话，你们这些人间最美的小精灵啊，我要感激你们！明天，当旭日东升，我要尝试着像你们那样去赞美每一个清晨，每一个中午，每一个黄昏和夜晚。不仅如此，我还要尝试着去感激在奇台勾留数日容我休息的这间屋子、这张床，感激走在奇台古城扑面而来的阵阵秋风，感激这座古城带给我的种种神秘感触。感激，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啊！虫，用歌声感激夜晚；人呢？人当感激世间万事万物。我心想：人生在世，是应该学会感激和赞美的，就像此刻窗外那些虫子，我们不需要去考究小虫的此刻所想，也许，当我们内心存有感激和赞美，我们也就拥有了真爱，拥有了快乐，拥有了善良。
仿古街
奇台有仿古街？这是不容置疑的。仿古街在半截沟镇，据说才刚刚建成，又称古城商业街。那天下午，奇台作协主席王晨领着大伙去逛街，大家从文化广场出来，拐了几道弯，尽管头顶洒着雨点，但奇台的仿古街依然让人眼前为之一亮。据王晨介绍，仿古街集中了汉唐风格，看起来真的是风情古朴。且不说那些仿古建筑是如何的恢宏，也不说飘香的一街美味，单就这处那处的古玩、奇石，就足以令旅人心驰神往了。
这条仿古街不是很长，大约1·4公里，有商铺5百多间。街不长，但它穿越的时间和空间却是无法丈量的。因为历史悠久，西汉时奇台曾建有汉疏勒城（就是今天的半截沟镇麻沟梁石城子遗址），是新疆重要的商埠要道，奇台志书记载，历史上最多运送货物的骆驼多达4万多头，而且曾与哈密、乌鲁木齐、伊犁齐名，并称新疆四大商业都会，素有“金奇台、旱码头”之称。徜徉仿古街，我很佩服奇台县政府的魄力，他们为了重振奇台商贸辉煌，居然以非凡的气度，大手笔复制古城，以此来集中反映奇台的历史文化。
走进仿古街，让我犹如走进一条深邃的时间长廊，街头左忠堂和关公塑像，两边那些仿古的店铺，无不展示着凝重的历史内涵和曾经拥有的辉煌。古旧的陶瓷字画，文房四宝，锈迹斑斑的古钱币，失去光泽的金银铜器、珠宝玉石、木雕石刻、天上陨石、硅化奇木等等，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我敢断定，一起同行的新疆著名历史学者周轩先生应是最高兴的人了，他戴了一顶五星小帽，他的双目就似一架放大镜，一件件古玩，在他眼前肯定是一幅幅历史的画卷，唤起的也肯定是种种文明与野蛮，人性与兽性，聪明与愚昧，先进与落后的浮想。我虽对历史没有研究，但我知道由于瓷器和铜器工业的发展，引起了经济的繁荣所带来的社会生活的繁荣和兴盛。崇尚古玩，古已有之。回想来奇台的路上，蒙古族著名作家郭雪波对古玩的执着，还有内陆那几位文学大家对古玩的言说，似乎社会愈发展，人类愈进步，而怀旧的情节就愈来愈烈。大约如此，返璞归真，回归自然，也就成为一种必然。究其个中原因，或许这是现代人生活节奏太强，人们活得太浮躁、太劳累罢，所以人们便不自觉地怀念曾经悠闲的岁月，独好在古旧中品味和咀嚼。
广场秦音
博物馆正门对着奇台广场，出了门，对面一阵锣鼓声从那边滚雷似地碾过我的头顶。那是秦腔！我的乡音。秦腔几乎是大西北一种特定地域内文化长期积淀的记录，并有很强的感染力和较高的艺术价值，据说京剧、晋剧、豫剧、包括河北梆子都有它的成分。它以其独特的旨趣，风格和魅力，让人们品嚼生活所赐予的辛酸、甘甜和纯美，并以此唤起人们心灵深处古老沉淀而又永恒的感情。我曾在新疆经济报上看到过奇台广场秦腔角的报道，现在亲临其境，感受着热闹的气氛。我问一位古稀老者，年轻的时候，是否常吼秦腔？老者听出我的秦音，拉着我的手说，乡党啊，我当年在昌吉7县曾是吼秦腔的把式咧！
把式就是行当的意思，只有那些艺技高强者才能得此冠称。还要与他拉话，一敲锣的老汉喊老者该上场了，我只好站在一旁听老者吼。他唱的是苏武牧羊片段，鼓乐手一阵敲打，老者便拿起架势唱了起来！
汉苏武在北海身受苦难，
忍不住伤心泪痛哭伤怀。
为国家来讲和免受灾害，
谁料想北番主巧计安排。
他命那卖国贼把我款待，
他要我投降北国与他当奴才。
我岂肯背叛祖国贪图荣华自安泰，
骂的那卖国贼子一个一个头难抬。
不投降他将我囚至北海，强逼我牧羊郊外来。
身上无衣又无盖，我冷冷清清，清清冷冷饿难挨。
我有心将身投北海，诚恐落个无用才。
没奈何忍饥受饿冒风披雪暂忍耐，苍天爷何日把眼睁开。
……
果真是把式！这悲苍的音律，的确使人骨也铮铮，血也滔滔。再看周围那些秦腔迷们，竟一个个听得入神，摇头晃脑，悠然自得。
我生在商洛，从小深受秦韵的感染，知道陕西（也不只陕西人）人对秦腔感情尤深。那年月日子焦苦，乡民们喊着与天斗与地斗与阶级敌人斗的口号，喝的是包谷糁子，但吼起秦腔来却精神抖擞。后来我问过一位民间艺人，他说，秦腔有健身之妙用，有个头痛脑热的病，只要吼他几声秦腔，此病必除，一如气功师发功，妙在那一声声嘶喊中！
秦腔，秦民之魅力。秦民们可少衣缺食，惟独这秦腔不能不吼。人们借助秦腔高兴时宣泄，寂寞时抒哀，红事助兴，白事壮行。如此刚强豪爽的精神，难怪是秦人之声了。
在奇台广场一角，我体会了这样一种来自乡情的力量和温暖。我从老者铿锵的唱腔里，听出了一种寂寥、远阔、苍茫、蛮野的悲壮之美。那苍凉的秦音，溢满醉人的力量，凝结成一股腾腾烈焰，在我记忆深处燃烧着，让我为之感动。
江布拉克随感
江布拉克，是蒙古语，意思是生命之泉。未到江布拉克之前，我只是耳闻，并不晓得它是奇台一处世外桃源。民族文汇杂志金秋笔会最后一天，杂志社安排全体与会代表前往江布拉克，去感受那里的原始之美、神秘之美、天籁之美、流动之美，听到这个安排，人虽未去，心已醉了。
我曾在一位摄影的朋友画册里看到过它，朋友是最富天才和激情的摄影师，看了那张作品，心里就一直惦记着江布拉克的名字。如今，就要与它不期而遇了，心里那个美啊，真是无法言表。
其实，对自然的渴望，是因为我们寝泡在现代文明的氛围太久了，整日出入五颜六色的钢筋水泥中，灰色的建筑灰蒙了我们的视线和情绪，不仅如此，我们多数时间把自己的生命奔波在电话与电脑之间，即便是我们有机会三五日离开那种建筑，行走在修饰得花姿招展的街道，我们已经变得逆来顺受那种人为的环境了。即使，轮到双休日的闲暇，多数人都喜欢欣赏商场橱窗里那些绮丽的商品，尤其是女人们，她们喜欢使用各种调配方式勾兑出来的味道——香水或者饮料，很显然，我们已经失去了与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
现在，迈步山野，我们看到的是江布拉克天空出奇的清丽，我们听得见婉转的鸟鸣，风撩起路边的小草、树叶沙沙声，抚摸着草丛中生满青苔的岩石，寻觅野兔的洞穴，进入到一种宁静自由的世界。无论怎么看，江布拉克在我们眼前就是一幅最美的油画。一投进这斑斓的画中，我的心灵，便被那黄色的色彩照耀了，溶解了，征服了。我觉得，无论人们怎么描述江布拉克，它的神奇和神韵，堪称是上苍对自己这帧神品、逸品的巨幅山水画而格外独钟。
历史常是岁月和真理之光的见证，也是研究人类发展的学问。古疏勒城就盘亘在山顶，城墙轮廓依稀可见，守城的卫士与攻城的敌兵杀声也依稀在耳，只是往昔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作为历史的后人，我们现在看到的则是造化在创制江布拉克这幅最得意的巨幅油画时，一再使用的是它的斑斓色彩。它以各种各样的绿、黄，或皴或擦，或点或染，勾勒出江布拉克独拥的一种神姿魔态。蕴藏着自然一种大美！在这样一种大美中，我感到了人生倦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生命的鲜活和葳蕤。
贾永红，作家。丹凤人，现居新疆。著有中篇小说《青天作补》《迪化谋杀志》；长篇小说《草莽英雄》《悠悠阳关道》；长篇纪实文学《农民机场备忘录》《味道新疆》；随笔散文集《流年碎影》；报告文学《足迹》；出版画册1卷；编著有《西部童话》（丛书10卷）《宏泰散文选》《中国大漠青歌诗歌散文精选》等各种文学作品十余部。
诗作、散文、小说均荣获过国家级最高奖项；获省级以上各种征文奖项约20余个，1994年自治区党委、自治区人民政府曾联署给予奖励；若干篇作品被军内外有关部门编入十余种文集。
2016年11月份开始，〈嘉年华时光〉联合“大秦岭牛伯伯核桃酱”、陕西中烟面向全国文学爱好者开展“一人一城一故事”征文大赛，每个月，经过编委会初评、读者参与和网络微信投票，会在〈嘉年华时光〉公众号里公布获奖名单，共评出：
一等奖一名，奖励价值128元的核桃酱大礼盒一个、价值49元简装核桃酱一提、陕西中烟延安（红韵）两条（每条260元）、胡锋先生书法作品一幅。
二等奖两名，奖励价值49元的简装核桃酱两提、陕西中烟价值260元延安（红韵）一条。
三等奖三名，奖励价值49元的简装核桃酱一提、陕西中烟延安（红韵）礼盒两个（每个价值60元）。
优秀奖若干名，奖励陕西中烟价值60元延安（红韵）礼盒一个。
一二三等奖获奖作者将颁发荣誉证书。
投稿邮箱：408440374@qq.com
主编微信：408440374(嘉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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