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珍 || 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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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

文|郭晓珍

  一直以来,都想写点东西,怀念我的二叔,可每每写的时候,却无从着手,前几日看到堂妹QQ上写的那些想念二叔的话语,一下子让觉得有东西可写了。

  二叔是一个苦命的人,一辈子没有享过什么福,罪受了不少,就连死的时候还是不得善终,可怜苦命了一辈子。

  父亲姊妹8个,二叔为老三,生于1955年9月21日,终于2012年8月5日14时(古历6月18日),终年58岁。

  用父亲的原话来说,二叔一生忠厚老实,勤劳吃苦,干活从不怕脏不嫌累,忙忙碌碌不闲着,但日子一直过的清贫,且多灾多难。

  1970年古历5月28日下午从家门前10多米高的悬崖上跌下,摔破了肠子摔断了左臂,在洛南县医院治疗40多天,因当时天气炎热,肚子上的刀口子裂开无法缝合,只有用纱布包住让自然愈合,左臂经整骨后用夹板固定让自然恢复,所以出院后留下了腹部伤口长的不平整,左臂长的不顺直,斜着端碗。

  2008年至2011年因肝硬化腹水住院四次,2012年身体恢复的较好,但在给邻居家帮忙拆除危房时不幸遇难。

  二叔育有一男一女,堂哥大学毕业后无稳定工作,在外打工居无定所,在二叔去世时,堂哥已30岁,但因各方面原因,未能成家,也成了二叔在世未了的一件憾事,堂妹已结婚育有一女一子。

  儿时的记忆,二叔是很疼我们这些小辈的,上集回来,总会给我们买爱吃的食品,油膏,麻花,芝麻糖等,在那会可是稀罕物啊,很少吃得上。

  因此每回二叔去集上,我们都在口路翘首盼望着回来,为这我没少挨母亲的打(觉得我吃嘴),可打过后,我该去还是去,该吃还是会赖着不走,等二叔分给我吃,二叔是很公道的,买的东西从不吝啬的平分给我们几个孩子吃,他看着我们吃着打闹着,呵呵笑着。

  儿时的记忆二叔总是穿着宽大的裤子,卷起的裤脚,露出破旧的布鞋和瘦细的腿骨,戴着一顶旧的发白的鸭舌帽,(因为二叔有轻微的秃顶),说起话来一脸的憨厚,干起活来力道十足,不太善言,用几个姑姑的话来说,就是父亲话多,把二叔的都说了(到现在我们还会这样来说父亲,逗他乐)比起父亲的快言善语,二叔就显的木讷一些了;

  儿时的记忆,二叔是端着大老碗吃饭的,家里人说二叔的饭量大,因此力气也大,二叔喜欢吃酸菜湖塘就黑糕糕馍,(农村人自己磨的面,白面舍不得蒸馍吃,黑一点的面蒸糕糕馍吃,白面过节或来人时才会吃)一老碗糊汤一筷子酸菜一块糕糕馍,蹲着院子里,呼噜呼噜没几下子就吃完了,觉得看着二叔吃饭就很香;

  儿时的记忆,五黄六月收麦子的季节,二叔都是早上去地里,带些水和馍,天黑回来,勤劳的二叔总是不停的干活,没喊过累,没叫过困,大队修地,他总是在前面扛石头,从不计较干的多于少;

  儿时的记忆......

  

  还有很多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有一件事,我这辈子也忘不掉。

  那是在二叔去世前的半个月,我回老家住了三天,(因为孕期妊娠反应大,两个月瘦了15斤,老家只有二叔一个人了,我那段时间特别的想回去,做梦都梦到老家的房子老家的院子老家的树),那三天,二叔早上早早地起来给我做好早饭,吃过他去庄稼地里除草施肥,我要去,他说天太热,就在家里睡睡或看看电视,啥也不让我干,现在你们都在城里,回来我高兴。

  那三天二叔做饭时都会问我吃什么,他就做什么,二叔做饭是很好吃的(这是他在西安打工10多年,锻炼出来的)看着门前地里的玉米冒红缨子,二叔说,等过半月就能吃了,现在才长颗颗哩。

  还强调了一下,说地边上的三行子是专门种的老包谷,烧着煮着都好吃,现在的新品种产量高,但都不好吃,不甜,等过些日子能吃了,我给你们掰些送城里,你们都有冰箱里,能放,也让谁捎些给西安你哥家,有娃哩,娃都爱吃这个,说着一脸憨厚的笑笑,很有成就的样子。

  就那三天,我神奇的好,孕期的反应一点都没有,吃得好,睡得好,在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二叔送我上车,还给我说:“过半月我下去给你送包谷啊!”

  我挥挥手说:“好,叔我可等着吃呢!天热,你就别在晌午去地里了,活慢慢干,不要急,别把人晒的中暑了。”

  他说:“好,晌午不干了,休息。”

  没成想,这竟然成了我和二叔的最后一次对话,也成了最后一次见面。

  2012年8月5日下午2点接到堂妹在老家打来的电话,刚接到就听见哭声,过了一会,她才哽咽的说,二叔在给邻居拆除老屋时发生意外,一面墙塌了,现在大家都在哪里刨人呢?

  让我们快回去,正好周末,哥哥嫂嫂都回商县了,哥哥在客厅看电视,我跑去给他说了,他问,现在啥情况,我们赶紧回。

  父母带着侄子去外面遛弯了,那天还下着细雨,在接了电话后我头上一直冒汗,心里惶惶的怕怕,打了父母的电话联系不上,也顾不上等了,我和哥哥驾车往回赶,在车上,接到了堂妹的电话,说是被埋的另一个人已经出来了,受了点伤,二叔估计怕是不行了,刨出来,只是吭了一声,就没言语气息微弱,还有一个年轻的人,肋骨断了好像.....

  雨越来越大,我们走的新修的高速,还不让走,我下车请求人家,说家里人出事了,赶着回去救人呢?

  才放我们过去,一路上哥哥让我给120打电话,给西安的三叔打电话,给新疆的堂哥打电话,电话一一打完,哥哥说,二叔估计不乐观(因为二叔2011年才做过一次打手术,医生给的建议是回家静养,可二叔勤劳一生,那会静养呢,这里干活,哪里帮忙的,一刻也不停)。

  过了紫峪,雨大的不能前行了,雨刷器都不管用了,雨像是掉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路像小河一样,淌满了水,狂风大作,似乎老天爷在哀叹二叔的不幸吧!

  在路边等了约半小时,雨势显小我们继续赶路,这期间父亲的电话打来,说老家来电,二叔已经走了,他和母亲也搭车往回赶呢。

  我给哥哥说“二叔没了!”哥哥停了车,爬在方向盘上许久,当抬头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哥哥眼中的泪水和脸上的悲痛。

  我们的二叔就这样在一次帮忙的意外事故中没了,那个看着我们长大成人的二叔,就没了,那个还说过几天给我送老包谷棒子的二叔,就没了,那个憨厚老实勤劳一生的二叔就这样的没了,我失声痛苦,哥哥开动车子说,“丫头,好好哭一场,回去就不许哭了”。

  当车子到庙湾水库洞子口的时候,遇到了下来的120急救车,车上是那两个受伤的邻居,急救车停下来,我和车上的一个邻居(也就是拆房的那家的女子,也算是自家屋的堂妹)说了几句话,问了些情况,当我哥问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我二叔怎么不拉下来呢。

  他们的回答,冰冷的我至今提起来都带着寒意。说“那个人都死硬了,我们拉死人干啥。”

  是啊,二叔都去世了,还去医院干啥,估计哥哥那时也糊涂了,我们在车上有过最坏的想法,可万万没有想到,二叔连医治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和我们永别了。

  赶到家,二叔的遗体还停放在邻居家的院子里,一场大雨已经把用竹席遮盖的遗体打的湿透了,我跑过去,揭开二叔脸上的黑纸,看到二叔的左边脸已经被塌的变形,陷下去了,头下的竹席上我分明看见殷红的血迹。

  邻居姑父说那是从土里抛出来时挖伤的,二叔死于内脏破裂,说是刨出来后,二叔吭了一声嘴里就开始冒血,接着人就没气了,等放置在地上时,已经断气了,倒下来的墙把二叔塌的爬下了,估计脊柱和腰也不同程度受伤......

  邻居们都在和我们说着二叔死时的种种难受和痛苦,我听着听着就难受的不行了,我扑倒在二叔躺着的竹席边,全身发抖,后来是哥哥还是谁把我抱回家里的,不清楚了,等醒来时,已经下午6:30了,事故处理的村干部在我家里商量二叔的后事了。

  用几个姑姑和叔叔的话说,二叔的一生是忙碌无为的,历尽了人间苦难,连死也是受尽折磨的。

  在家里的照片中,我找不到一张二叔自己的独立照片,仅有的还是2011年年初爷爷过世百天时我给父亲姊妹8人照的合影,也是他们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合影。

  经父亲几番要求,我把那张照片洗出来,给叔叔姑姑们留作纪念,那张照片他们的衣着统一的白色孝帽、白色孝衫,白色鞋头的孝鞋。

  二叔,我的二叔,现在静静的躺在老屋后边的山下,坟地的四周,有我们几个孩子种植的松柏,不远处就是他家的老屋。

  当初二娘在选择坟地时这样说:“要能看到门,他回来吃饭方便,今年洋芋他种的,收的多很,他欠吃洋芋糊汤。”在场的人无一人不难受的,二叔没吃过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一辈子粗茶淡饭过日子。

  临近端午,我给二娘打电话说想回老家看看她,给她送端午。

  她说你们就别花闲钱了,把娃管好就好,要回来就回来,不要拿啥,你二叔不在了,他在的时候欠吃,现在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拿的都放坏了,糟蹋了。

  说的我一阵的难受,在我条件可以,想要好好孝敬父辈的时候,二叔就这样不打招呼的走了,去世前二叔下来到商洛医院复查身体,那天中午我做的臊子面,二叔吃了一大老碗。

  对父亲和我说:“现在身体好的很,面一吃一大碗的,就不像个有病的人”。

  二娘老回说二叔欠吃,其实那是饭量大,可怜一辈子下的苦也大,农村的生活条件也就那样。

  给二叔拿回去的茶叶他舍不得喝,家里来人了才泡着喝,会给来人说“这是几个娃给拿的好茶叶,你尝尝,香的很哩!“

  想写二叔的一些生活中的事,写着写着就跑题了。

  再过两天就是二叔去世四周年了,父母亲前几日电话催促我回去拿玉米棒子,说今年给我们种了几行老玉米,这让我又不禁想起了二叔最后给我说的话:“过半月我下去给你送包谷啊!”

作者简介
 郭晓珍

  郭晓珍,商州腰市人,80后,现在事业单位上班,平时喜欢阅读和捡拾记录生活的片段。

  亲情是我割舍不断的眷恋。对生活的态度: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暗,走过阴暗,前方就是光明大道,我爱一切美好,我也接受一切糟粕,生活给我的,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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