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洁 | 静静的小河(连载 九)

“余跃,跑么这快,是去看杨豪打架吗?”

我不由自主地使劲点点头。

“别去了!都打了啦!他赢了!我告诉你,他太酷了,两脚结束战斗!太棒了,他替我们都出气了!”

我心里长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有说不出的轻爽。

“那,杨豪呢?”

“后边呢!几个哥们忙着说要请他吃饭呢!”

“对了,东子,你这街上人又不在学校吃饭,你高兴个什么劲啊!”我轻松地问王小东。

“那我也高兴啊!多替咱学生解恨啊!”他兴奋地说。

那天夜晚是数学自习课。看着数学老师发给我们的满卷子的x、y,我怎么都无法集中精力来做,我觉得身边的这个男孩是全世界最有正义感、最有英雄气概最与众不同的人。他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神秘的气质吸引着我。终于,我摸出一张纸条,写道:

“你今天赢了,恭喜你!”

几秒钟后,他推回纸条,上面潇潇洒洒地写着:“谢谢!不能让老师知道哦!”

“那是自然,放心!你吃亏了吗?”我又写道。

“没有。就是腿被他踢了一脚,有点疼!”

我沉吟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我想到“双节棍”的事,于是又写道:“听说你会舞双节棍?你到底还会什么?”

“哈哈,会一点,没什么其他的呀!”他答。

“我感到你是一个神秘的人,好象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我写。

“没有啊!我是个很简单的人啊!你别太高估我哦!”接着,他又加了一句:“知道为什么改地方吗?”

“为什么?”我问。

他不回答。我偷眼看一下他,他的眼角挂着坏笑,我撇了撇嘴,一种甜蜜的东西在我的周身荡漾着。

这次月考,我考得十分糟糕,这样的结果让我很郁闷。数学卷发下来的那天下午,我趴在座位上哭得一塌糊涂。强烈的自尊心让我无法面对满是红叉的卷子。那个夜自习,班里破列自由学习,没有老师看管。教室里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人,包括杨豪和趴在桌子上发呆的我。一张纸条从旁边递了过来:

“你不是想学自行车吗?我去教你怎么样?”

“可是我没有车子。我心情不好,不想去。”我蔫巴巴的写道。

“去吧!散散心嘛!我有车子!”

“那我和你——怎么出去?”

“我现去推车子,你先出去,在大门外左边五十米处等我!我们到河边!”

我忐忑地一个人躲到大门外的墙边等着他,内心有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惊喜、害怕、羞涩。还有,我在问自己:“这算不算我们在约会呢?”

这种想法让我一次次心跳加快……

就这样,我们在一轮明朗的月光之下,偷偷来到河边。初夏时节的风清爽极了,两岸的树影在月光下婆娑摇动,这是一个与学校完全不同的自由、浪漫的地方,年轻的心在这样的地方萌动着朦胧的诗意和情感,所有的约束和不快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来,骑上吧!”杨豪把车把交给我,双手紧紧攥住车的后座。“我害怕!”我大叫着。

“没事,勇敢一点!我在后边呢!”他鼓励我说。

“啊!扶紧我,不要松手!”

我们在这条少有人走的河边小路上尽情地骑着车,不时发现种种尖叫声和笑声。油菜花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着,布谷鸟也不时在头顶唱着婉转的歌谣,一种无比美妙的感觉在我的心头流淌着,就像下面的那条明澈的小河一样自由、舒畅、轻松、快乐。

过了一会儿,我们都累了。杨豪提议坐下来休息然后再回到学校去。我们来到一棵大树下并肩坐着,面对着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河。

“杨豪,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我扔出一颗小石子,听到水花溅出水面的声音。

“什么,你说吧。”他侧过脸望着我。我看见他明亮的大眼睛在月光下焕发着异样的光芒。

“前一段时间——就是我俩闹僵的那段时间,你为什么天天不理我?我感到你好像很反感我,很讨厌我,为什么?”

“你很想知道吗?”他沉默了一下,重重地扔出一个大点的石块,只听到河里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我——想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期待,有点犹豫,更有点害怕,害怕我们的谈话会触动心灵某处最渴望最柔弱最蠢蠢欲动的东西,我不知道那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些天——说真的,我那些天的心情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你的周围每天围满了人,我感到我像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像一只丑小鸭。那些天,我对你的感觉很怪……我突然有这种怪怪的感觉,让我心烦……”

他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地回答着我的问题。

我在这些支离的片断中寻找答案,我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那是一种朦胧的东西,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向往;更是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东西。面前的小河此刻也在静静地倾听,她的波光在月光下隐约跳动着,带着她无限的热情和渴求奔向无尽的远方。

那一天晚上,我们再说了些什么,我都记不清楚了。但那些断断续续的语言片段和当时的场景,之后的好几天里都在我的脑海中无数遍的演绎着,象一个个挥之不去的电影镜头,搅得我心神不宁。我对杨豪的感觉也日渐强烈起来。我开始在有他的地方捕捉他的身影,倾听他的声音;在不见他的时候心慌意乱,躁动不安。我没法再在课堂上专心的听讲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转移视线。

农历的六月初九这一天是我的生日。对于已经上了十多年学,初、高中离开家已经五六年的我来说,生日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所以这一天我竟至于忘记了。忘记生日,在我们这个年代的学生时代是很正常的现象。在学校,没有人会象自己的父母一样在意这一天,更没人知道这一天对于其中的某人有着怎样特殊的意义。知道的好朋友会在这天对你说一声“生日快乐”,而大家也只能如此而已,因为大家都没有过多的经济和精力在日渐繁忙的学习中为此庆贺。什么特殊的日子都要有气氛才过得象那么回事,否则就平淡了。而这一天,我的几位好友也没能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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